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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上皇定住脚,深深的望进崔闾眼中,“我知道招揽他、晋封他,会让我少走多少弯路,可是帷苏,他头上的盛名,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地方官势力,都不能叫我放心用他,否则,大宁朝廷之上,会再兴闻、关之争。”

闻、关两位阁老,身居首、次辅之职,可前朝朝堂却系二人搅的乌烟瘴气,亡国亦有二人之功。

党争,乃乱朝之祸!

所以,在他登临大宝之前,他便亲手结束了与麓山书院的合作,并将一直辅佐他左右的阚衡人头,给送去了书院门口。

他容忍阚衡不断的将他的事情,往麓山书院送,不是默认书院山长可以长线控制他,而是以此顺腾摸瓜,摸清了以麓山书院为首的地方势力派系,那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。

崔闾恍然点头,“怪不得天下文士多有不愿出山的,怪不得至今,世家勋贵子能占了半个朝堂,你这一刀下去,直把武氏给孤出独立山头啊!”

除了手中刀和身后军队,武氏简直跟立在悬崖峭壁上一样,稍往后退一步,就将被人噬个干干净净。

太上皇揉了下额头,“所以,你知道这些年,我奔走各地,不敢真正放手让皇儿,独对那些豺狼的心情了吧?”

世家勋贵、文院魁首都是他削的,他孤寡一个,退了也就退了,可武氏不行,武氏但要被人咬住,那是一整个族的悲剧。

如此说来,武氏和他崔氏,在处境上,其实有着殊途同归之感,都是半分不能退的境地。

气氛有些凝重,对于即将开启的计划,二人虽做好了充分准备,可到底算计的不是一二普通世勋人家,而是整个大宁世勋,稍有疏漏,便是你死我活。

崔闾眯眼,歪头看向身侧人,坚毅的面容上,仍具备着一往无前的王者气概,没有因为这些年的挫败,而有半分消减,浑身洋溢着一股从头再来的勇气,一时的输赢成败,只会成为驱动他发起下一次反击的动力,却不会生出丁点胆怯之心。

这是一个勇敢的人,一个浑身充满了胆气的先驱者,拥有一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畏心。

这是一个永远值得人尊敬的开国之君,难怪后世人会那么迷他。

“所以,这些年你流窜各地,什么三教九流之地都去过了?呵,怪不得能练出一手好赌术,那斗鸡赏金花想必也熟稔的很呐!”

崔闾调笑,有意活络气氛,结果话到最后,不知怎的,竟有些酸叽叽的。

这家伙,年纪与他一般,人生却不知过的有多精彩,一生无拘束,简直羡慕死人。

凌湙哈哈大笑,抬手将风帽扣到崔闾脑袋上,拍了拍他肩膀,“以后你想去哪里,得空了我可以带你去,我那坐骑戈弋生了小马,这次没带来,回头等它母子俩寻来了,我问问它,可否将儿子赠与你饲养。”

说着一本正经道,“我那老伙计,可是纯血的西凉玉顶龙血宝驹,马王中的马王,你若能得它赠子,日后往京里去瞧沣儿,夜行千里只稍一刻,往返不过须臾,别说千金,万万金亦不能换啊!”

崔闾震惊瞪眼,他记得史书记载,每一代的武氏帝王,都以得到西凉玉顶龙血宝马的认可为荣,因为那是开国武皇帝的宝驹,得了它的认主,便相当于正统身份的加持,史记有言,此马是从不许外流的。

他张了张嘴,推脱道,“这个……不太好吧?”

若他没料错,那宝驹的小马,有可能是要送给当今,亦或太子殿下的,真给了他,那两位怕要隔着整个京畿嫉恨死他。

太上皇却无所谓的摆手,“有什么不好的?我的东西,我爱给谁给谁。”

很好,很任性,是个能干出一刀砍了,维系他与文魁院的纽带之人。

崔闾拱手,作一副惶恐模样,“圣上所赐,臣不敢不领,这便先谢过了……呃,需要我跪地叩主隆恩么?”

凌湙一把托住他的胳膊,提起他假惺惺半弯的身体,凑近低声道,“叩恩就不必了,省叫人猜疑出我身份来,只叫你快收起那看老纨绔的眼神就是了。”

崔闾便哈哈哈笑了起来,没料叫风又给呛了两口,忙又掩了袖闷哼,眼角褶皱都跟着一起舒展没了,带着调侃意味的回道,“那是我看你的眼神么?那不是刚才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眼神?”

凌湙替他拍背止咳,无奈道,“我就小露一手而已,也就幺鸡不在,不然哪能轮到我亲自示范?那些人……哼,全是江湖骗子,一出手我就知道他们能不能行,算了,这事你别管了,回头我给你找几个高手来,保证让那些进了赌坊的人,神不知鬼不觉的倾家荡产,哦,还得谢谢我们的不杀之恩。”

崔闾就朝他竖了个大拇指,真心实意的赞许他,“能上殿听政,能入市涉赌,菜市口能斗鸡,花船里能赏金花,您是这个~牛气人!”

太上皇就伸出大掌去掰他手指,一把摁了他的手进大氅里藏风,一边道,“前三个我认,但最后一个不能,金花一朵百两,我可没那么多银子去赏,你知道的,我很穷的。”

崔闾就呵呵呵呵笑,挑了眉道,“来,给本府把手暖上,不就百两银子一朵金花么?把本府伺候好了,给你十万金去醉红楼,那里面的金花随你挑,所有费用本府包了。”

太上皇一愣,挑了眉立即搓手上前,揶揄他,“崔府台大方人,暖个手就送十万金,那暖个床多少?早说呀,早说本公子就不用穷那么久了,来来来,手拿出来,先让我挣个十万金先。”

崔闾就笑,笑的肩膀一抖一抖的,直摆手摇头,说用不起他。

无他,嫌他年纪大,嫌他性价比不高,还嫌他要价太贵,不如醉红楼的姑娘肤白貌美,不值这个价,哈哈哈哈,直把太上皇气的假意要拔刀。

一日行程结束,此后两人依旧各忙各的,时间渐渐的逼近了元宵节。

卢昱果然跟着一车队的人,进了保川府,入住在最大的酒楼内。

衙署办公厅内,崔闾眯眼,“果真?”

太上皇握着杯盏点头,“我的暗卫来报,纪百灵去了卢昱所住的酒楼,嗯,应当是想守株待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