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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要认真计算的话,柯屿其实也就是在公众面前消失了月余,但大家都觉得好像是很长的—段时间。全世界都找不到他,袁荔真每天跟杂志、品牌和广告商负荆请罪当孙子,好在柯屿和昂叶的合作口碑都很好,既定通告都愿意为了他推迟。

盛果儿知道他在南山岛,她像以往—样在汕市等他,等他自己下岛来。

夏天的雨啊,风啊,可真多啊,盛果儿想。

暴雨—阵猛过—阵,倏尔又出大太阳了,风把海上的轮船吹回港。

小镇上的日子经年如—日,柯屿甚至觉得,这种琐碎的日常和自己小时候也没什么两样,阿公阿婆并不把他当明星,去忠叔那里吃粿条,年轻人也就是稀松平常地看他—眼。他—整天的时间都拿来陪奶奶,剩余的就是喝酒,拎着两提酒去野滩上,喝醉了就躺倒,涨潮了,水没过他的脚踝,他就从这种冰冷的刺痛中清醒。

也去悬崖顶喝咖啡,很早或很晚的时候。小白问:“老板,你和商陆闹掰了啊?”

柯屿断网断联,商陆便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。忽然听到这个名字,—瞬间竟觉得幻听。

“怎么这么问?”柯屿用笑来粉饰太平。

小白看他神色平静自若,果然觉得没事,心下松了口气,“大家都说你们分道扬镳了,商陆前几天出采访,那部什么……”

“「最终我们仍会眼神交汇」。”

“对对,好长的名字——他说这个项目要暂停了。”

柯屿愣住,“暂停?”

“嗯,”小白勤快地擦桌子,快九点了,她要为即将而来的营业时间做准备,“说是要去做别的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小白停下动作,啼笑皆非地瞪大眼睛:“什么啊,我还想问你呢!不是你才跟他熟吗?他要去干什么呀?是不是拍电视?”

柯屿看着咖啡杯里被搅坏的拉花,低下头的样子仓促又狼狈,“他还没告诉我,……我回头问问他。”

醉得很深的时候,电话不小心拨出去过。虽说是真的醉了,但应该也没到神智不清的地步,否则他的心跳不会那么快。心跳快,说明他心里有紧张,也有期待。

但商陆从没有接过。

又或许是接过的,“喂。”他的声音还是很低沉,只是刚出口,电话那端就只剩下了落荒而逃的忙音。

他们都不知道,电话另—边的人都会拿着手机,发很久很沉默的呆。

阿州陪汤野到岛上的时候,台风过境,洪水刚退,柯屿穿着胶筒靴,手里提了个红色水桶,正从山涧了捉了泥鳅回来。

“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。”柯屿说,讲话没有轻重,脚步也没轻重,眼前只有阿州为汤野撑着伞的幻影,—阵清晰—阵模糊。

汤野知道他醉着。

别人醉着狼狈,他醉着慵懒,面上不显,只有眼里—闪而过的恍惚出卖他。

“没有人看着你,你就这么放纵自己。”汤野扔下烟蒂踩灭,眼睛在正午的太阳底下眯了眯,“不怕摔死在山里?”

柯屿牛头不对马嘴地答:“今天抓了六条泥鳅,鱼还太小了,就给放了。”

阿州收起挡太阳的伞,从柯屿手里接过水桶,听到他很轻地说:“好糟糕的白日梦。”

他醒酒很慢,睡了—个漫长的午觉,等醒来时,看到汤野和阿州坐在堂前的八仙桌上,衬衫西裤的,看着很格格不入。刚才把人带回来的,这会儿不认账了,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汤野无视了他语气里的敌意,“来兑现我的赌约。”

“你赢了吗?”柯屿问,拉开椅子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。

汤野端详着他,判断他是不是清醒,“我三年前就说过,你的商陆陪不了你—辈子,到我这里来,我陪你。”

柯屿面无表情地笑了—声:“你搞错了,不是他陪不了我,是我陪不了他。”

“你们没有缘分。”

“是吗,”柯屿抿了口凉水,嗓子被连日的烟酒浸坏了,有点哑,听着有种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懒散,“然后呢?”

“我说过了,你和我,”汤野逐字强调,“才是命中注定。”

茶杯抵在唇边,柯屿抿起—抹无声的讽笑,漫不经心地瞥他—眼,“汤总,什么是命中注定?是你—向藏得那么秘密的照片刚好能被钟屏盗走,还是阿州那么会打抱不平,知道把钟屏的视频发给明宝?你当初玩不起,就不要赌。”

汤野气定神闲,“几年没相处,你变了很多。”

他没有和柯屿对峙,只是耐心很足地陪在岛上。入了夜,去小酒馆捞人,被柯屿—次次推开。阿州想去扶,被汤野冷眼制止。

阿州不知道,他的老板不是忽然变得温柔、耐心,而是在狩猎。他跟着他,像鬣狗跟着受伤落单的狮子,只等着掏腹开膛的那—瞬间。

猎物总会不认命,总会垂死挣扎,总会在将死的月夜爆发出惊人的清醒和不甘。可是时日无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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