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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栩移开视线,扫过远处起伏的山峦,内心平静无波,不知是外出心境随外界变得开阔,还是经历那日与君晟较劲儿而心态疲累,他想自己该接受青梅酒的涩口,放下前尘的纠葛了。

木已成舟,不该执着。

由冯小公公引路,君晟带着季绾来到御前,作揖见礼。

季绾随之欠身,不敢直视圣驾。有君晟在,她并没有慌张。

承昌帝笑了笑,视线来回在小夫妻之间,见女子玉软花柔的模样,惹人怜惜,打消了揶揄的心思。

“朕曾偶然见过季娘子在大理寺为闺友击鼓鸣冤的场景,英武豪杰,勇气可嘉。”

季绾有些受宠若惊,曲膝道:“陛下过奖,臣妇受不起。”

承昌帝的目光停顿了下,“谦虚了。”

想到这位妙人是君晟接续沈栩姻缘时娶到的,帝王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斜后方的沈栩。

他不觉得大丈夫在功成名就前舍弃情爱是卑劣之举,只是感慨缘分的变数。

沈栩愀然作色,默默低头。

君晟垂帘,耳边是天子浑厚朗然的笑语,回想起的是那年站在分岔路口的抉择。

他受师母托付,带走了被争夺的孩子,又奉天子之谕,带回了长大的孩子。

至于认不认得出,是该由他这个从棋子翻盘成为执棋人所决定的。

带着季绾离开圣驾,两人按礼部的安排,走向指定的帐篷,却在途中遇见并排走来的君二爷和君四公子。

君晟站定,“二叔。”

君二爷停下步子,流露几许复杂之色,“安钰啊。”

君晟颔首,拉过季绾。

季绾敛衽一礼,比之在御前,清冷不少,“晚辈季绾,给侍郎大人请安。”

君二爷捋捋短须,“一家人不必客气,你合该随安钰唤我一声二叔。”

随后,扯了扯身旁的儿子,“既见哥嫂,怎不见礼?”

当着外人的面,高门的礼数不可少,四公子君腾却一副桀骜姿态,装都懒得装一下,虚虚抱拳,“安钰兄。”

接着面向季绾,敷衍一声:“嫂夫人。”

君二爷一脚蹬在他的腿上,“说人话。”

“孩儿刚刚是狗吠?”

“你该唤安钰什么?”

“又不是孩儿的堂哥,唤表字有何不妥?”

君二爷点点他,抿唇敛气,又拍了拍君晟的肩,叮嘱几句后,拉着君腾离开。

君腾一步三回头,透着恨意。

当初要不是季绾的父亲多管闲事,他至于吃牢饭么!还有君晟,莫名其妙插手此事,害他出狱后又受了一顿窝囊气,被逼尽释前嫌,至今还被好友们笑话。

周遭安静下来,君晟握住季绾的手腕继续向帐篷走去。

季绾心有余悸,将去年君腾当街鞭打无辜菜贩的事一五一十地叙述了遍。

“去年,君腾出狱后扬言要我们家好看,后来不了了之了,先生可知,是何缘由?”

同是君家人,君晟应清楚些眉目吧。

“有人拦下了。”

听得君晟的回答,季绾下意识问出:“何人?”

随即反应过来,莞尔一笑,“先生为何要帮我们?”

君晟侧眸看她,“岳父为民伸张正义,不该被腌臜的人报复。”

季绾笑盈盈地回视,不自觉向他那边靠去,又记下一个人情。

可君晟没说的是,之所以帮助季家,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,为了不让人打扰她安稳的生活。

另一边,久不现身的姚宝林扭着细腰出现在众人面前,珠翠罗绮,胭脂香溢,依旧傲慢。

没经任何人的通传,她兀自走进皇帐。

“陛下,臣妾腰疼。”

甫一帐篷,一改骄矜,楚楚可怜。

帐篷里的男子们齐齐看向她,又纷纷低头,眼观鼻鼻观心。

承昌帝正在听青年才俊们吟诗作赋,处在兴头上,摆摆手,示意她先退下。

姚宝林杵在门口,发觉自打她瘦削变样,天子再不会事事有回应、对她百般呵护了。

帐篷内谈笑风生,奏乐声起,回荡在广袤旷野,被“赶”出来姚宝林站在帘子外,绷紧下颌。

有同行的妃嫔投来异样的目光,或笑或嘲,脸色各异,连被称为老好人的淑妃都翘了翘嘴角。

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何况是圣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