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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的地方一县可能只有一个仵作,余杭县富庶,县衙里顶格配备有三名仵作,三个人办事手脚快得很。

很快查出那个女子是吃耗子药自杀的,身上遍布青紫痕迹,显是在家就受虐待,死了又被男人抬出来讹钱。

城中几家的信还没来全呢,余杭知县就已经迅速结了案,还特意写信让师爷把信送到各家去,算是打个招呼。

容家管事客客气气送胡掌柜:“劳烦胡掌柜,为这样的事还亲自跑一趟。”

胡掌柜笑眯眯拱手:“客气了,开药铺和开医馆都一样,这样的事到哪年都不会断,听说容姑娘就在寺中,我当然要来。”

朝华心里记下一笔,回去要回礼给庆余堂。

她眉头未松,继续问道:“既然结了案子,几位师父们呢?怎么没接回来?”

“刘知县说家中夫人笃信佛法,请几位师太们到后衙吃桌素席,留在家里讲一回经,说定了明天就派车送她们回来。”

刘县令那样客气,明镜推拒不了,只得留下了。

管事继续道:“姑娘莫急,我留下人和车在后衙等着,明日上午要是人还不送出来,少不得再叫门了。”

刘知县哪能想到几个尼姑能请动这么多人,上头交待他的差事只能换个办法做。

不能拷打逼供,只留一个晚上什么也没问出来。

他换了主意,第二天恭恭敬敬将几位师父们送出门,又加派一辆马车,车上除了布施给荐福寺的米油之外,还把家中夫人一起送来了荐福寺。

叮嘱她:“你就留在寺里吃长斋,悄悄打听那老尼姑到底去了何处,等有了消息你再回来。”

刘夫人生得圆团白胖,她满脸的不愿意:“都说了师太是受佛祖的点化入深山修行去了,还到哪儿找去?”

刘知县山羊胡子一翘:“你这……”蠢妇二字没出口就被他咽回去,“你也不想想,余杭的山再深能深哪儿去?”

“她要往远了走,没有佛牒就敢胡乱跑?”

刘知县说完,刘夫人觉得有点道理,但她又问:“你那上峰盯着个老尼姑干什么?他想把人请回去讲经?”

净尘师太看着总有五十多罢?又不是美貌的小尼姑,找她干什么?

刘知县还有个娇妾,平日里十分瞧不上自家这位胖夫人,刘夫人也瞧不上他,就爱吃喝玩乐。

他此时不得不拍夫人马屁,耐着性子同她分说:“夫人呐,我好不容易调到了余杭,舒服日子才过了两个月罢?三年一过又要走!”

“万一调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当县令,哪还你有好吃好喝?要是办成了这件事,就能往上升!”

刘夫人就这么被塞进车里,由几个丫头婆子服侍着跟来了荐福寺。

芸苓一听说明镜师父们回来了,赶紧给姑娘报信。

她很替师父们松了口气:“这下可好啦,知县夫人也跟着来听经吃斋,往后总没人敢来寺里闹事了!”

现官现管,县令夫人在这儿,外头衙差都要多巡两遍街。

朝华先还欣喜着要出去迎接,一听说县令夫人跟着一起来了,立时明白过来。

刘县令也牵扯在其中,本来这一地归他管,拿住人拷打盘问怎么都能捂得住,但他没想荐福寺有这许多他惹不起的官宦人家在撑腰。

他一个知县哪一边都惹不起,干脆怀柔,派夫人来刺探消息。

朝华沉吟:“刘夫人的禅房在何处?”

这点芸苓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:“刘夫人的屋子靠近前殿,离咱们有些远。”可能明镜师父觉得姑娘贵重些?才将不相干的人隔绝了?

朝华一听,眉间忧色顿时消散。

靠近前殿,那天不亮女尼们起来诵经做早课,天一黑师父们又要跪晚经。小师父们都习惯了,刘夫人和刘家带来的丫头婆子们日子可不好过。

明镜师父果然心如明镜。

但刘家人不能久留寺中。

朝华不知道净尘师太惹到什么人,但净尘师太替娘看诊十年,又教她一手针法,她不能留着隐患不除。

思虑片刻,朝华问道:“芸苓,我们带的婆子里可有口齿伶俐的?”

人虽不住在一块,但厨房是公用的。

“有,有个卢婆子既会造汤做饭做点心,口齿也很伶俐。”家里带来的专做素斋饭的人,姑娘不吃也得带上,万一用得上。

“让她做些龙井佛饼,跟刘夫人带来的丫头婆子们熟悉熟悉。”

容家的佛饼用的方子是真娘改过的,把芋头蒸熟捣泥,里头搁足了糖,再将龙井茶叶磨粉和进面里。

取一点茶香和绿意,绿饼皮包上甜芋泥,拍得扁扁的,延外圈再沾上一层白芝麻,下锅里去炸。

炸出来的佛饼两面都是绿的,又香又甜又酥。

等佛饼炸好了送上来,刘夫人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,卢婆子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,连刘知县刚上任就讨了房小妾的事也知道了。

朝华把佛饼分给几个丫头,又对芸苓道:“跟卢婆子说,等刘夫人吃了几天素,想法子让她思归。”

卢婆子哪知道姑娘的心思,得了差事那就办,她以为是姑娘不想与县令夫人寒暄。

那还不简单!

笑眯眯问跟来的丫头婆子:“就你们夫人一个来庙里吃素吃苦头?还是长斋?那个妾就在家里独霸着老爷还吃香喝辣?”

“你们夫人可真是个慈悲人儿。”

这话很快就传进了刘夫人的耳朵里。

她一开始没当一回事,等连吃两天萝卜白菜炖豆腐,她有些受不住了,问丫头:“后头那个大家子的姑娘,也吃这些个?”

丫头啃着馒头告诉她:“那位天天都有厨子给做素斋呢。”

吃了三天斋人非但没瘦还更胖了些!青菜豆腐没油水,原来一顿一碗饭,进了庙她能吃两碗。

刘夫人的舌头素了几天,摸出钱来让丫头塞给卢婆子:“一份也是做,两做也是做,给我也来一份。”

朝华听了卢婆子禀报,微微笑道:“给她做,做得越像肉越好。”

素鸡素鸭素肉丸子,一道道送到刘夫人桌上。

菜色精致,每碟子里盛的量只有一只巴掌大小。

世家贵女略动动筷子,刘夫人却不够吃,再说这东西好吃是好吃,吃完了倒更馋肉了!

丫头原来跟着夫人总比别人吃得强些,这会儿半个菜也没落着,跟着埋怨:“也不知道那一个天天在家吃什么好的呢。”

等到隔日又吃大锅菜炖豆腐,刘夫人摔筷子不干了:“叫我天天吃这些!不如就让那老货当一辈子的七品官!”

走的时候人依旧圆胖,但那张脸快跟菜梗子似的发青。

脸上挂着两轮黑,她是绝不来了,有本事那老东西他自己来!

眼看刘夫人气势汹汹下了山,朝华也不再留。

离开之前,她素服衣裙,去各个寺庙烧一把回头香。

面朝观音,阖目祝祷,祈求母亲身体安康,净尘师太能安然度难。

最后,朝华又在心中添上一句:盼衢州秀才沈聿金榜提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