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误会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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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枝春/怀愫
朝华扶着车杆缓缓站起, 凛凛寒风自她耳边呼啸而过,冰车两侧彩绦飞舞, 铜铃声声。
等她滑到御桥,观音兜帽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,面颊耳尖冻得发红,眉毛眼睫沾着冰霜,口中呵出团团白雾。
一面气喘一面轻笑出声来。
不等仆从动手,自己将车头调转,撑着杆子又滑了出去, 很快便消失在冰面上。
裴忌见她双目湛然, 长眉入鬓, 神采昂扬的模样, 不由心想, 她那位未婚夫婿必是考得极好了?
离开余杭之后, 裴忌便未再问过容朝华的事。
他与她不过偶遇而已, 人情已经还过,牵连过多对她没有益处。
莹白冰面上处处是玩冰橇冰车的男女老幼,能来玩冰车的也多是富贵人家, 她那一身锦衣并不惹眼。
可偏偏裴忌每回都能从人群中一眼就锁住她。
她的兜帽也飞了, 戴上一幅毛茸茸的暖耳, 头回站起来时还战战兢兢, 不过两个来回, 已经能稳稳立在车上, 还越滑越快。
裴忌身边的护卫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, 见主子瞧得久了, 护卫低声道:“主子,那是容三姑娘。”
他还能不知道那是容朝华?
裴忌等着护卫继续禀报, 可护卫久久都没再开口,惹得裴忌挑眉扫过一眼。
护卫这才察觉出主子的意图,可容家姑娘身上实在没什么可报的了,她母亲的病症和她买来疯妇医治的事,这些主子都已经知道了呀。
揣摩着裴忌的意思,与容姑娘相关的就只有一件事。
护卫低声道:“与容姑娘定亲的沈聿得中解元。”
九月初一各地放榜,抄上来的各省举子名录中有沈聿的名字。
虽说每省都有榜首,但江南学风盛,读书的人多,应试的秀才也多,更别说余杭还有四大有名的书院。
能在余杭省闱得中解元,京闱的名次不会低,连殿试也可一争。
怪不得她这样开怀,原来她选中的丈夫果真有蟾宫折桂的潜力。
裴忌没再表示,只是在御桥桥顶,看着她驾冰车在冰面上来回。
朝华驾着冰车在人群中穿行,把殷家擅滑擦的仆从都甩在身后,几个来回之后,她停下喘息。
真娘在她后头嚷嚷:“怎么滑得这样快?我看着都心惊肉跳的!”
万一冰车翻了,后头的车撞到她身上可怎么好?
岳氏赶紧吩咐仆从取热茶来,倒了一杯递给朝华,看朝华的眼睛直往河边卖甜冰的小贩那儿瞥,立时道:“仔细吃了肚子疼,这风刮嗓子罢?喝口热茶,等人暖和了回家再吃冷点心。”
朝华不仅想吃冰,还想想脱掉大袄,只穿里头的小袄。
冰面上的游人渐多,好些年轻女孩儿都穿着毛禙子玩滑擦,脱了大袄在冰面上行进如飞。
朝华正歇着气,身侧两个锦袄少女从冰车边滑了过去,二人一面轻笑一面在冰上转了个圈。
朝华凝目望住了,岳氏见她目不转睛,笑道:“滑擦也不难学,你要是想滑,叫人做双铁底靴子,先在冰上慢慢的走,走顺了再慢慢出溜。”
真娘好奇听着,笑出声来:“嫂嫂真是,才来了几年,说话都有北边的口音了。”
岳氏揉了真娘一把:“我寻常打交道的夫人们一半是北边人,再怎么总得学上两句,等你们住久了口音也是一样的。”
真娘也热得想脱袄,被岳氏按住了手:“不成不成,真脱了袄子必要受风寒的。”
方才看着别人冒白烟,这回她们自己也冒起白烟来,还有保哥儿,小脸冻得像颗红萝卜头。
岳氏道:“不能再玩了,赶紧回去吃个锅子暖一暖身,要想玩明天再来。”
朝华握着滑杆恋恋不舍。
她难得有想玩的,岳氏立时道:“这会儿天还早,到落日的时候冰面上才好看呢,咱们先回,车给你备着,傍晚再来就是。”
朝华这才放下滑杆,一行人坐车回家。
岳氏在车上拿出软巾来给保哥儿垫在衣服里:“保哥儿小,后背一湿容易风寒,先垫一垫,回去换身干爽衣裳就好了。”
保哥儿已经很喜欢这个舅妈了,他衣裳穿得厚实,整个人趴在岳氏腿上,蹬着两条短腿,扑棱起来像只小乌龟。
他喊第一声舅妈时,岳氏就大声答应他。
小孩子最知眉眼高低,这半天全赖在岳氏身边,乖乖垫上软巾他又伸出手去。岳氏捏捏他的脸,往他嘴里塞了颗红姜糖:“有些辣,可不能吐了,这是祛寒的。”
保哥儿就学着岳氏的样子,稚声稚气:“祛祛寒。”
逗得一车人都笑起来。
岳氏看到保哥儿这虎头虎脑的样子,知道这个弟弟是朝华精心挑选的,全为了真娘后半辈子的保障,看着朝华愈加怜惜。
“回了家就是玩儿!晚上想玩冰嬉就去玩冰嬉,要想到外头逛那就套上车,年前庙会多得很,北边与南边风俗又不同,有许多乐子可瞧的。”
“西海北海处处都有茶楼戏楼,南音班子杂耍班子的水牌都送到家来了,有什么想看的只管点,到外头去看也成,叫到家里也成。”
“这会儿红叶是没了,倒能去西山赏雪景。”
岳氏数着手指头:“我都算好了,年前这十来天,保管你们吃的玩的全都不重样。”
真娘把头歪在大嫂肩上,脸上是在容家时从没有过的舒心笑意:“那可说定了,咱们每日就是玩,嫂嫂可别嫌我。”
“不嫌你!我还怕你不玩呢。”岳氏玩笑道,“要是你不玩,我怎么跟着热闹呢?”
姑嫂两个凑在一块,一会说要去爬山看雪,一会儿又合计要去赶灯会,一路说一路笑,从车上笑到家中。
回到家时,院里的花灯山子已经架起来了,挂着各色彩灯,鱼龙莲花堆满了满架,还不知从哪儿运了两尊冰雕灯来。
素心笑盈盈回道:“彩扎灯和冰灯都是老爷叫纪管事买来的,说搁在院子里热闹热闹,那个冰灯后头挖了个洞,夜里点上彩蜡才好看呢。”
岳氏身边的银珠也笑:“方才还送了一草垛的糖葫芦和吹糖人来,说是姑太太常年在南边,没吃过北边的红果山药豆串的糖葫芦,特意买了叫送回来的。”
怕放在屋里糖化了,特意支在窗前呢。
草垛上插着几串冰糖山楂红果外,余下全是糖做的金瓜石榴,元宝灯笼,还有龙凤花鸟,宝剑宝塔。
草垛的最顶上,坐着个糖吹的老寿星。
这是把年前逗孩子的玩意全买了一遍,真娘还真没见过这个,她抱着保哥儿一块选糖人,保哥儿一会儿要宝剑一会又要宝塔。
举着宝塔糖,把塔顶一口咬碎了。
朝华只是看着,岳氏拉住她:“来,舅舅舅妈有东西要给你。”
至乐堂南窗下摆着金器首饰,北墙边一溜的彩缎绫罗。
岳氏说:“南工是精巧,可上京时兴的与南边的不同,这是华元楼的头面,这是恒丰楼的彩缎,捡些喜欢的样子留下就是。”
舅舅舅妈简直像是在替她办嫁妆。
朝华刚要推辞,岳氏就道:“小孩子家新年新岁哪有不做新衣裳,不打新首饰的?”
她昨天就看出朝华喜素色,除了金红两种之外,选来的料子都是素雅花色,连头面也多用珍珠。
“这几颗东珠饱满光润做一对单簪一对耳钏,这一匣子南珠就做攒珠花钗。”岳氏全打算好了,过年那天怎么着也得放朝华回趟容家的,孩子总得祭祀上香。
但必要把朝华从里到外的换过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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