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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这么慢慢试出来食材后,接下来就得费心整治食材了,食材要自己提供,这个万万马虎不得,容易获取的比如菠萝,那倒是好办,但是大虎虾这种稀罕物,就得小心着,提前和牛得水说了,牛得水给饮食公司打了招呼:“无论怎么着,这个大虎虾也得给供上,可千万不能出岔子!”

而这个时候,其实不用牛得水说,饮食公司总经理黄经理已经磨刀霍霍准备上了。

原来二商局从商务部那里得到的消息是“比赛时候,□□领导到时候也会出席”,这就不得了。

于是二商局直接下了军令状,饮食公司必须全力保障这次的后勤供应,绝对马虎不得。

上面有令,心吧,要什么食材咱们变也变出来!别的咱没法保障,但是要说食材,咱们北京本地的,要是拼不过外地的,那就丢人丢发了!”

饮食公司总经理这么说是有原因的,这次的比赛,各地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选拔赛了,选拔赛上了报纸,一来二去,把这个事给炒起来了,各方面都关注着 这次的动静。

就现在听说的,据说这次福建省的商业部门专门派出了一位处长负责后勤供应工作,来准备闽菜所需要的各样原料佐料,甚至连炊具也都是专人管理运送,而河南省的主打菜因为有烹制黄河鲤鱼,特意派了专人专车用黄河水养着黄河鲤鱼运送到北京,还有四川湖北几个省份,也都是各显其能,在后勤供应上铆足了劲。

看着外地那么热火朝天,就守着这四九城,当然不能落人后头,说话功夫黄经理把后勤主任叫来了,直接告诉他,最近别的都甭干了,就全力支持这次烹饪大赛的后勤制作工作!

于是当下,后勤主任姓岳,岳主任马上召开了一个会议,找来了十几名杀入决赛的厨师,开始商量这食材问题。

杀入决赛的十名红案除了顾舜华,另外九位都是男同志,全聚德的岳田涛,丰泽园的严川,还有北京饭店餐厅部和北京友谊宾馆主楼餐厅的大师傅,当然也有东华饭店的那位陆问樵。

白案倒是有一位女同志,是北京友谊宾馆主楼餐厅的厨师班长,叫钱向黎。

说起食材来,大家都不说话了,面面相觑。

岳主任马上领悟到了,都是北京本地的,大家对于自己的三道菜难免藏着掖着,彼此也都是竞争关系,不好太交底,于是岳主任就要求大家列一个单子,把单子交给他,由他来全权负责。

陆问樵却只是淡淡地道:“我的食材都是稀松平常的,倒是也不费什么力气,就不劳驾了。”

有这位起了头,其它几个也纷纷谦虚起来,其实想想也是,大家都是北京本地大饭店的,这点能力还是有的,食材炊具方面费劲的是那些外地厨师。

倒是顾舜华想了想,道:“我这里倒是有一些需要的,有些可能不是当季,就看能不能弄到。”

岳主任一听,拍胸脯:“行,你尽管说话!”

顾舜华倒是也没客气,趁机要了新鲜大虎虾,鲜嫩的冬笋,还有最上等的菠萝以及西红柿,以及其它一些边角沿难以寻觅的食材。

反正人家开口了,她就不客气了。

岳主任二话没说,答应了。

顾舜华见这个,抱着一线希望,试探着问有没有荔枝。

岳主任瞪眼睛了:“荔枝?”

顾舜华有些不好意思,忙道:“没有就算了。”

谁知岳主任想了想:“可能能弄到冬储的,我试试吧。”

顾舜华大喜,心想主任就是主任,北京饮食公司的主任,那能量确实不一般!

她的三道菜,除了这泛水桃花用料讲究,其他的开水白菜和冷荤,倒是不用那些稀罕料,玉花台提供的足足够了!

这边很是喜欢地和岳主任商量着,陆问樵撇了撇嘴,收回了目光,看向窗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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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,眼看着比赛马上要开始,牛得水特意叮嘱,让顾舜华除了练习厨艺,不需要来玉花台上班了,任竞年甚至自己跑去上了电视大学的课程,然后再过来给她统一讲,只为了节省她的时间。

至于家里,大家更是处处为她行方便,大杂院里的老街坊,都知道她要去人民大会堂参加烹饪大赛,一个个小心翼翼的,说话都不敢大声了,生怕“打扰了舜华准备比赛”。

其实本来顾舜华是觉得,自己杀入了决赛,就已经很好了。这次全国比赛的厨师一共是八十六名,作为这八十六名中的一员,她能踏入人民大会堂参加比赛,这对她来说,已经是这辈子最至高无上的荣誉了。

中国绝大部分人,一辈子都走不进大会堂,以前在内蒙古那鸟不下蛋的地方,大家伙都不知道人民大会堂是什么样。

所以她应该知足了。

本来她也知足了,但是现在,各方面的期待形成了压力,让她隐隐有了紧张感,她并不是只为了自己,还为了玉花台,甚至为了御膳菜的名声,为了父亲的传承,甚至好像还为了大杂院里的“出息”。

这让她多少有些焦躁,她开始担心,万一自己表现不好怎么办,甚至晚上做梦,梦到自己进了人民大会堂,竟然什么菜都做不出来,傻傻地站在那里,连怎么动刀都不知道了。

惊醒过来,知道是梦一场,但还是有些后怕。

任竞年最近只要没课就回家,自然感觉到了她的紧绷,那天早上,在送了孩子过去托儿所后,他突然道:“前几天我们同学过去香山玩了,说现在虽然红叶也快没了,但景色还不错,我因为家里的事竟然错过了。”

顾舜华心里有事,便随口道:“那回头忙完这一阵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任竞年:“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忙完呢,要不今天陪我去吧?”

顾舜华想了想:“可惜孩子送去托儿所了,不然带着孩子一起去,也长长见识。”

任竞年:“他们还小呢,也不一定非要带着他们,对了,你烹饪比赛的事准备怎么样了。”

顾舜华还没说话,他就有些无奈地道:“要是实在没准备好,没时间去,那我就不去了,以后再说。”

嘴上这么说,但那语气显然失望得很。

他难得这样,顾舜华倒是不忍心:“那还是去吧,准备得倒是差不多了。”

于是两个人收拾了下,想着荒郊野外的,天可能比较冷,顾舜华穿上了新买的棉猴,任竞年穿上了之前的军绿棉大衣,两个人都围上了毛线围巾,又随便带了一点牛肉干和芝麻烧饼,并一铁壶的热水,就这么出门了。

也是走到了街面上,踩着地上的枯叶时,顾舜华突然意识到了:“你今天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呢,还非要人陪着你出去玩了?”

任竞年这身军大衣是马裤呢的,栗色的毛领子竖起来,遮住了下半截略显锋利的下巴,他笑着说:“人都有贪玩的时候。”

顾舜华低哼一声,将围巾给拢紧了:“你故意的!”

任竞年:“我故意怎么了?”

顾舜华:“故意骗我出来!”

任竞年便笑了,抬起手去握她的:“我怎么骗你了,我不是说了吗,你要是没时间就不用了,我不去了。”

顾舜华:“这就是你的阴谋诡计了。”

这人和她玩攻心之计呢,这就是以退为进,故意那么说,让自己愧疚,自己就只好排除万难陪他出来了。

任竞年的大手在袖子下捏住了她的:“就当我骗你好了,反正已经出来了,今天我们好好玩。”

顾舜华看看四周围,大栅栏一年到头就没断过人,现在出了胡同,人来人往的,便道:“你别拉着我了,让人看到。”

任竞年:“都什么年代了,现在改革开放了。”

顾舜华轻轻地“呸”了一声,也就随便他了。

现在天冷了,胡同里的槐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,大部分人穿上了毛衣毛裤,甚至有人已经穿上了薄棉衣,不过像他们这样穿这么厚实的到底是少,偶尔会有人奇怪地看过来。

好在两个人脸皮都足够厚,面对大家异样的目光倒是也不在意了,管它呢,自己舒坦就行了。

香山在北京的西北,荒郊野岭的地方,想过去自然不容易,两个人先跑去了西直门动物园总站,站在铁栏杆里排队等着360路汽车,等了半天,终于上了车,这车是直达香山的,坐上去就不用操心了。

这个季节出来玩的人少,两个人可以挑一个好座位,靠着窗户。

路不平,坑坑洼洼的,铁椅子颠簸起来硌屁股,任竞年便让顾舜华轻靠在自己身上,半搂着她。

顾舜华开始还小小挣扎了一下,后来也就这么靠着他了。

公交车很快来到了海淀镇,这边是农业区,京西稻和京西菜都是从这儿出来的。这时候京西稻最后一茬已经收割了,稻田里光秃秃的。不过万泉河东边倒是有一所大学,叫中国人民大学,是一所挺好的大学,车子路过人民大学的西门,顾舜华还特意看了一眼,她的《大庆工业企业管理》就是这所大学研究出来的。

车子继续往前开,在那颠簸中看着窗外,透过挺拔的白杨树,可以看到收割过的稻田地,远远看过去,一片苍茫,似雾非雾,继续往前走,便是被缥缈雾气笼罩的山了,一层一层的,连绵起伏。

这倒是让顾舜华想起来在阴山的情境。

北京的山自然和内蒙古的不同,不同的地方,心境也就不同。

任竞年:“是不是想起阴山来了?”

顾舜华:“嗯。”

任竞年:“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起那时候来,等以后有时间了,我们回去看看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