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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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是周六下午,在离着林哲的哲晟律所不远的咖啡馆。
林哲原本就在律所内加班处理一份案件卷宗,结束得比约定时间要早半个小时,他就提前下楼,到了咖啡馆里。
别枝比他晚来十分钟。
周末,咖啡馆里虽然还算安静,但人并不少,来来往往的。
可即便如此,当那个穿着小短款的乳白色羽绒服,叠套着百褶裙和打底裤,踩着小羊皮靴的女孩进来时,还是轻易就勾走了许多人的视线。
中长发柔软垂在女孩的高领毛衣下,一侧别在耳后,露出了弧度精致的下颌,小巧白皙的耳廓。细腻如羊脂玉的耳垂微微透着艳粉,像是叫外面凛冽的冬风吹得。
耳垂下,还坠着根细细的链子,链末是一颗翡翠珠子。
瓜子脸,杏眼,细挺的鼻梁,樱唇,本该是最柔软无害的长相,偏偏女孩干净漂亮的脸蛋上几乎没什么情绪。除了凉得透粉的两颊软化了几分她的气场外,整个人的情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淡漠的。而又正相反,她的眼眸却澄净而透澈,像世间最后一片未有人涉足的无尘之地。
综合起来,就带着种致命的迷惑性。
即便林哲对她带有“狠狠渣了好兄弟的辣个女人”这种负面滤镜,都不得不承认,别枝这种长相与气质里浑然天成的矛盾,又恰到好处的糅合,绝对对多数男人有着无法抵御的吸引力。
也难怪他们发小三人,两个都栽在她手里。
想起犯病的祁亦扬和他们仨无法修复的兄弟关系,林哲叹了口气,同情地扫过他身周那些还在对着女孩或明或暗地望着的同性。
别看了,你们抢不过她身后拴着那条又凶又戾的野狗。
他一呲牙你们绝对掉头就跑。
林哲一面腹诽,一面起身,主动朝在店内扫过目光的女孩抬手示意,打了招呼。
别枝远远看到,神色稍融,她朝他轻颔首,走了过来。
临到眼前,林哲无视了身边那些同性们敌视或者打量的目光,主动过去给别枝拉开了椅子:“别小姐。”
“下午好,林律师。”别枝过来后,一边脱掉外套,一边打了招呼落座。“?”
从别枝的脸上,林哲很难判断出这是个常规的称呼还是她的玩笑。
他卡了两秒:“你喊我林哲就好。”
“嗯,”别枝语气淡淡,像不明显的笑,“那你也喊我别枝就好。”
林哲:“。”
原来都不是,是点他呢。
开场白是一顿寒暄。
毕竟高中时候,他们也谈不上有多么地熟悉。
跟庚野不同,别枝不合群,无论男生群体还是女生群体。
林哲刚开始和很多同级生一样,觉得这个转学生长得漂亮又软妹,但性子是真他妈傲,谁说话都爱答不理的,交朋友估计都得在心里甄选个三五轮,才能勉强挑拣两个她看得上的。
后来他发现好像不是,人家一视同仁——都没放眼里。
谁主动接近她,还不怕被她身上的冰刺扎,谁就有可能待在她身旁。
比如庚野。高中时代的林哲曾经很不理解,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——
在他看来,那时候的两人就像是两个相反的磁极。
庚野像一团懒散而炙烈的火,别枝像一块剔透而坚冷的冰。
直到某次他亲眼旁观了两人的相处过程。
就,怎么说呢。
那团炙烈的火为了不融掉那块冰,而收敛了自己的焰气,降低了自己的温度,变成了一团暖融融的光球。
那块坚冷的冰为了不冻住那团火,而融化了自己的棱角,隐匿了自己的寒意,变成了一块亮晶晶的水晶。
从那天林哲就了悟了,他俩天生一对,绝不是他们这种路人甲乙丙丁能拆散得了的。
“小姐,您的咖啡。”
“谢谢。”
等林哲回神时,他们的寒暄也已经结束。
目送服务生离开后,林哲终于稍稍坐直了身,谨慎地开启了正式话题:“你今天找我,应该不只是要请我这个高中同学喝杯咖啡吧?”
别枝浅抿了口,就已经将咖啡杯放下了。
“嗯,我有事想问你,”女孩浅浅停顿了下,“关于庚野的事。”
嘴巴里有点发苦,叫她无意识地蹙了眉。
不知道是因为咖啡,还是因为想起了庚野腹部那条疤痕。
“哈哈,你不说我也知道,肯定是庚野的事,”林哲笑道,“你也不会因为别人找我不是?”
“……”
别枝没有说话。
出于专业本能,她在观察林哲的细微表情和动作调整,然后很容易就能得出一个结论——
尽管他语气轻松,做出一副“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”的亲和态度,但身体却很紧绷,甚至有些防备姿态的预兆。
别枝了然,垂了乌黑的睫羽:“看来,庚野提醒过你。”
林哲一懵:“什么?”“有些事,他是不是要你不要对我说起。”女孩语气淡淡地说着,又喝了口咖啡。
“……”
林哲慢慢慢慢缩进了座里,咽了口唾沫。
想起来了。
高中时候那么多男生或明或暗地喜欢别枝,而他除了初见那次外,始终没动任何心思,最大的原因不是不够吸引,而是让他觉得恐惧。
那种轻易就能被看破、被拿捏的恐惧。
她学什么的来着,心理学是吧?这先天心理学圣体啊。
林哲一面靠腹诽吐槽化解自己内心的恐慌,以律师本能告诫自己,她还什么都没说呢,他绝对不能被她诈出来,一面假呵呵地笑:“不是,我这不是担心你问太敏感的问题,我也不好回答嘛。”
“不敏感。”
别枝抬眸,“我只想知道,五年前他回临城参加同学聚会,然后进了ICU,前后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林哲:“……”完了。
这是真知道的。
见林哲面色数变,阴晴不定,一副张口欲言、欲言又止的模样,别枝也微蹙了眉。
“我只是想知道他那次受伤的原因和情况,后续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,这个为什么要隐瞒我呢?”
林哲挣扎半晌,瘫坐在椅里,绝望开口:“我答应了庚野,这事不能说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别枝默然过后,也没有强行要改变对方的意思,她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回托盘,又推回桌上,“谢谢你今天下午愿意赴约。”
她停了停,“也谢谢你,没有阻拦他回到我身边。我以为你会是最不想我们重新在一起的人。”
林哲愣了几秒,见女孩起身要离座,他忍不住开口:“我是怕你回来,叫他跟中了蛊似的。”
别枝一停,回眸。
“但我最怕你再也不出现,任他这一辈子浑浑噩噩,行尸走肉地过。”“……”
别枝蹙眉,本能地抗拒林哲的话,“庚野不会那样。”
林哲似乎勾了下嘴角,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:“是吗。”
别枝知晓,林哲作为从始至终的旁观人,心底对她终究是有怨念的。
她不想太刻意地去解释。
于是,别枝朝林哲点了点头,转身准备离开了。
只是在她刚转过身,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前,身后响起林哲的声音。
“五年前,1月13日,傍晚5:27,庚野给你发了一条信息。”
像是在念一句别人的台词,林哲平静近乎麻木——
“你记着,是老子不要你了。”
别枝身影蓦地停住,惊抬了眸。
身后林哲却望着她的背影,带着恼恨的情绪耻笑:“果然是发给你的。……这么傻逼的话,庚野也只有对你说得出口了。”
别枝醒神,眼眸惊颤地转回身:“你怎么会知道?”
“因为我看到了。”
林哲抬头,用有些发红的眼看向她。
他狠狠盯着她,却又好像转开了话题——
“那天同学会,他就是因为听到群里有人说你也会去,所以才请假回了临城。可惜,是有女生故意利用你传谣,想见见他而已。你看,别枝,好像除了你之外,所有人都知道你对他有多么不可或缺。”
别枝眼尾也微微沁起红,但她攥紧了指尖,只固执地盯着林哲:“那条短信,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确定你不会去,他直接就走了。一个人,没带我,路上出的车祸。”
说到这儿,林哲嘲弄又黯然地笑了下。
“他后来醒了,也一直不肯说车祸原因,只说是自己晃了神,直到有个宣德中学的小学妹和她家长带着花去病房里看他,我们才知道——那天傍晚,她就在那段路上,有辆车醉驾失控,撞向她,庚野是一脚油门踩上去,替她挡的。”
别枝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心口撕扯。
林哲抬头望着她:“忘了说了,小学妹那天穿着宣德的校服,头发,背影,都很像高中时候的你。”
他语气缓慢如凌迟:“你猜,庚野在那一晃神里,冒死想救下的,是一个陌生的路人,还是你?”
“……”
别枝像是被溺进水里,张口呼吸,却只能得到更彻底的窒息。
她有些站不住,扶着旁边椅子慢慢坐下来。
她已经有了某种预感,却偏要对自己更残忍地亲耳听清——
“短信。”
“……”
林哲侧过脸笑了,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格,和庚野还真是有某种异曲同工。
但对着落地玻璃,林哲才发现自己没笑出来。
眼圈倒是红了。
“……他那天一个人在车里,车撞得稀巴烂,他没力气爬出来,就躺在里面等救援。也可能是等死。”
“那是他失血昏迷前发出去的最后一条信息。”
林哲声线微颤,转回来——
“我猜他那时最想给你打个电话,你说他为什么没有拨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