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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夜。

待抵达下?榻的村庄, 陆煜正不知所踪的功夫,徐温云早就办理完入住,在院中沐浴更衣后, 梳洗打扮妥当,来到了宴席上。

扬威镖队对于临行宴向来格外重视。不仅斥巨资请了当地闻名?的寿喜班来场戏,还备了几十坛上好的美酒,腊味海货,新鲜食材自?是不必多说。

根据镖师的休息时间,内部?排好了轮班班次, 除了需要?轮值的, 尽数都可以到宴上来畅饮。

到了这种时候,也?就不分什么雇主与镖师了, 大?家都围坐在一起,说笑喝酒, 杯筹交错。

徐温云落座之后,左右张望一番, 发现陆煜还没有来

他最近行迹格外飘忽不定,甚至有那么一两夜, 待到下?榻地点后,人既不在书房,又不在镖队, 几乎是快要?到入夜安睡时才能回来。

也?不知在忙些什么。

……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后,徐温云不禁又兀自?苦笑了声, 无论心里想着该如?何与他撇开干系, 可终归相处了那么久, 也?总是会下?意识关?注到那人的。

此时,轮番的人来向徐温云敬酒, 尽数全被阿燕挡了回去。

“诸位盛情,我家夫人全都心领了,可她感染风寒,身子不爽,不宜饮酒,还望诸位绕过!”

出门时,想着夜风呼啸,徐温云顾及着腹中胎儿,还特意将?身上的衣裳又添了层,所以就算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病态,可众人却也?并未怀疑这幅说辞。

平日里与徐温云最要?好的曲静霞,三杯两盏下?肚后,已?经?有些醉意,她大?有与徐温云相见恨晚的意味,过来见其一把搂住,抱在怀中就不撒手,酡红着脸道。

“芸娘,你说我俩怎就不是亲姐妹呢?否则你压根不必去你姨母家,今后直接由我照料着就好了,你是不知,我经?商这么多年来,能聊得来女娘实在屈指可数,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你,老天爷偏偏要?将?我们拆散!呜呜,我舍不得,舍不得啊!”

徐温云哭笑不得,

“……你昨儿个可不是这么说的。你昨儿输了银钱耍赖,道我在牌场上心黑手狠,还道要?和我断交来着。”

提起这个。

曲静霞的干嚎声微滞了滞,

“不提牌场,我们就 还是好朋友!”

“……罢了,悲欢离合,人间常态。

其实我原也?不放心你,毕竟个寡妇千里迢迢投奔远亲,论起来不过也?就是寄人篱下?罢了,可好在你有了陆客卿,他人瞧着是个妥当的,今后你跟着他,日中总不会差到哪里去……”

徐温云借种成功后,实在是听不得一个陆字。

这一路掩人耳目这么久,总不能最后一天被人戳穿。

她睁圆了眼睛佯装惊讶,

“瞎说八道些什么?

我同陆客卿真不熟……”

结果被曲静霞用指尖抵住了嘴。

她惺忪着醉眼,投给她个你知我知的眼神,

“……嘘,你不必同我解释,我懂我懂我都懂!总之,今后你们二人,可一定要?恩爱永不移。亦要?记得,今后有任何事,都可来津门花枝巷找我。”

道完这句,曲静霞胃中一阵翻涌,身子扭向一旁干呕几声,被贴身婢女扶下?去了。

这头前脚刚走。

裘栋后脚就来了。

他身上还有保镖职责,且担心冒犯佳人,倒是没喝太多,只浅酌了几杯,由鼻腔中散出几分酒味来。

裘栋怕熏着她,并未靠得太近,只隔了两步,略带了几分痴意,眸光灼灼望着她。

“芸娘子,明日一别?,今后是不是就再难相见了?”

裘栋这一路以来,都对她照应颇多,无论是任何事情,都鞍前马后,尽心尽力,对此徐温云也?甚为感激。

对于他那份朦胧又美好的爱慕,徐温云心知肚明,可却实在无法偿报,于是只盈盈浅笑望着他。

“……裘镖师今后必会另遇佳人。”

“可旁人又岂能同芸娘子你比?”

许是喝了酒,又是临别?在即,裘栋终是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情愫,可此话脱口?而出后,他又觉得有些不甚妥当。

“能不能遇上其他佳人不打紧,我只盼着芸娘子你今后能够平安顺遂……芸娘子,我这人是个痴愚的,武功也?比不得陆客卿高强,可今后要?是他对你不好,欺你孤寡无依,你只管来扬威镖局告诉我,我必为你出头!”

这份情谊,委实让徐温云很是感动,可感动之余,又有几分懵然。

不是?

她分明将与陆煜的关系隐藏得很好啊,从未露出过半分马脚,可怎得这一个两个的,都认定了她和陆煜是一对?

他们默认他们的。

可只要?抵死不认,她与陆煜私相授受,暗通款曲的那些事,就做实不了。

“……陆客卿实则与我并不相干,今后又岂会欺负到我头上来?只是也还是多谢裘镖师这份古道热肠之心。”

裘栋也?不与她争辩,亦只给了她个无需多言的眼神,然后就端高了酒盏,朝她敬了一杯,仰脖尽饮后,就被其他镖师拉着去划拳了。

台上。

花旦粉末登场,碎步在台上绕了个圈,水袖绕圈挥舞着,随着鼓点的顿落,长长的袖边柔软搭落在小臂上,咿咿呀呀唱着戏词。

台下?。

亦是热闹非凡,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摆满了桌,众人举杯畅饮着,嘴中说着惜别?之词,欢笑声亦是此起彼伏,端得亦是副喧嚣生动的场面。

徐温云现下?不能喝酒,无法融入其中,却依旧不妨碍她享受着这份畅意,她惬意坐在了远离人群的椅上,时不时跟着戏词哼唱几句,只觉得惬意非常。

此时鼻尖传来阵桂花香。

陆煜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,坐在了她身侧的位置上,他默不作声,先是一如?以往般姿态优雅,执起筷箸吃了几口?餐食。

垫了垫肚子后,终究略带了几分关?切的意味,朝她问?道。

“不是身子不适?

怎得还不回房休息?”

灯光交错摇曳,在她娇艳惊人的脸上投射出深深浅浅的光影,在略微暗沉的厅堂中,绽放出耀眼炫目的光彩。

显得既温暖柔和,又疏离神秘。

她扭头望向身侧的男人,眸底闪烁着些别?样的情愫。

“……舍不得。”

舍不得镖队。

舍不得为这月余的欢乐时光划下?句号。

亦有些舍不得这个霸道专横,却又有些铁汉柔情,与她享过鱼水之欢的男人。

陆煜则对此无感。

在战场厮杀多年,他对待离别?的阈值,早就已?经?被拉到了极高的程度。

毕竟见得多了生死别?离,身埋他乡的场景,所以这种月余的浅浅交集,并不足以能够牵动他的愁肠。

且这寡妇有甚好舍不得的?

这般鞍马劳顿,风餐露宿,昼夜兼程的日子,换做旁的女娘早就受不了了,她都已?经?如?此过了三十三日,莫非还不腻么?

凡事向前看。

今后自?有好日子等?着她。

“失之东隅,收之桑榆。

有舍,才能有得。”

这句话说得很是玄妙。

阴差阳错间,正正符合徐温云此刻的心境。

哪怕舍去了眼前一切又有何妨?

她得了腹中这个孩子,就已?心满意足了。

徐温云柔然低头,将?指尖轻落在小腹上,馨然笑笑,她眸光穿过打开的窗橼,遥望着夜空中残缺不全,却依旧光芒四溢的月亮……

若无意外的话。

今夜。

就是她腹中胎儿,与陆煜这个生身父亲渡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吧。

“我之前听煜郎说,以后想要?孩子越多越好,所以煜郎是喜欢男孩,还是女孩儿?”

“我都喜欢。

你呢?”

“我也?都喜欢。”

台上旦角正咿咿呀呀唱着天仙配,正唱到郎情妾意‘比翼双飞在人间’那段,二人在喧嚣嘈杂的氛围中,莫名?都有几分心窍相通的意动,不由默契对视一笑。

徐温云落在腹部?的指尖,轻然按了按,带着十成十的缱绻,娇柔问?道。

“煜郎可有想过,若你我当真能有个孩子,会是男是女,该是个什么样的孩儿?”

陆煜只当她是盼子心切,所以并未深想。只将?手掌由桌下?伸了过去,牵住她的嫩白如?葱的指尖,紧握着摩挲几下?。

“你我必不会只有一个孩子。

且无论男女,都必会是相貌出众,聪明伶俐,品德兼优,端方有礼,懂事孝顺的好孩子。”

徐温云听得满意,嘴角的弧度也?愈发上扬,甚至脑子都已?开始浮现出那孩子的轮廓来。

她实在有些不忍破坏此时此刻的氛围,所以难得没有故意作闹,只回握了握他粗粝的掌心。

她扭头望他英武的侧脸,眸光如?秋水般潋滟,闪烁着别?样的光彩,用只能自?己听到的声音低语呢喃道。

“煜郎且放心。

我今后一定好好教养,必让他如?你期许的这般杰出超群。”

陆煜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,嘴角上扬。

虽说她之前对那束桂花挑三拣四的行径,未免显得过于粗鄙,可现在又觉得,至少?大?多数时候,她也?还是娴静温婉的,其实如?此就够了。

她想要?孩子,其实也?无可厚非。

毕竟至亲都已?不在身边,若能有个孩子在旁陪着,人生也?能多几分慰藉,且她今后的身份,大?抵是不能如?主母般随意出门交际的,若膝下?能添个一儿半女,也?能打发些空闲的时光。

再等?等?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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