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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渚霖的乍然出现, 使得于则祺面色骤然更加惨白了些,眸光震动,透着十成十的骇意。

得罪首辅是什么下场, 京郊连成片的坟茔已给了世人的答案。

这人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, 很明显暂时还无意对阮珑玲袒露真实身份。

若是此时被于则祺乍然捅破, 首辅发起怒来,会对他、对于家造成什么后果, 根本没有人能预料得到!

于则祺惧了、怕了……

陇西于家看着风光, 实则已经溃败。

他不愿入仕, 原就已经拖了家族后腿,莫非还要因为这桩没有结果的□□,而让整个于家陷入险境么?

男人身上那股足以让千军万马胆寒的威势,在无形中压弯了于则祺的脊背,他脸色由白转红,又由红转青,愈发气虚了起来。

“珑玲…方才…确是我怒极之下的呓语……”

“情爱之事,原就讲究个你情我愿。

既然你无意于我, 已另觅良人,我自然也不可能做出那等仗势欺人、死缠烂打之事…”

于则祺红着眼, 望着站在树荫下齐肩并立的两个人…

饶是他心中再不甘,却也不得不承认,若单单就容貌来说, 他们二人确实极其登对,男才女貌, 一对碧人!

站在春日的暖阳之下, 熠熠闪光, 相偕异常。

这一幕着实刺痛了于则祺!

他的眸光落在阮珑玲那张艳丽非常的脸上, 由彻底绝望的颓丧中,为心???上人生出来些可惜来!

若是阮珑玲随他嫁到陇西去,还能做执掌中馈的正室嫡妻!以后二人闲云野鹤,何其悠哉?

可现在误打误撞,对当朝首辅生了情意……先不说李渚霖那冷情冷心的性子,就拿名分来说…

舒国公李府累世官宦,世代簪缨,乃皇后母家!李渚霖更是当今圣上的亲舅,权势擎天…

这样的门户,岂会让一个小小的商女做正室大妇?

她这样的身份,能依靠美貌入首辅府伺候,做个通房便已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!

名分于她,终身都只能是奢望了!

或趁着年轻貌美时能得几年宠爱,可若是没有一儿半女傍身,说不定终身都会被困在首辅府中,孤老而终!

只是这些残忍的真相,于则祺根本没有办法提醒,甚至还要咽下所有的一切愤恨,从喉中挤出些违心之言来。

“于某在此,预祝二位百年好合,美满一世!”

这原是些祝愿的话语,可在于则祺嘴中,硬生生说出了种咬牙切齿的味道来!

阮珑玲这般会察言观色之人,自然听出来了他话中的言不由衷,也异常敏锐地察觉到,于则祺神情中的怪异之处…

方才于则棋的那番话说得的确莫名,真的只是呓语么?

这个念头在阮珑玲的脑中转了个圈,转瞬即逝。

毕竟于则棋是个世家贵族翩翩公子,乍然发现才求娶过的女子,选择了个门户不及他的商户子弟,一时意气不平,说些胡话,也是很说得通的。

可阮珑玲到底不忍挚友这般颓然,正想着张嘴要温言安抚几句,

“则祺哥哥,今日之事,我委实应该提前与你说……”

“玲珑娘子不必多言。

离开扬州在即,院中还有许多事物要处理,则祺先行告退一步。”

玲珑娘子?

于则棋在求娶之前,一直以阮家的兄长自持,常惯称她为珑玲,亦或者更亲厚称呼她为玲儿……

称呼一改,仿佛是在二人间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
这骤然冰冷的态度,使得她觉得一时无比生分。

不禁直愣愣呆立在可原地,眼睁睁瞧着于则棋颓然的背影越行越远,直至消失不见……

她眸光中闪过一丝感伤,抿了抿唇,缓缓转身,望着在场的罪魁祸首,语调冰冽,

“现在你满意了么?”

眼睁睁瞧着其他男人对她献殷勤,就已足够让李渚霖憋火了!

她倒好。

为了追出来与于则祺解释,竟胆敢在二人吻得热烈,趁他毫无防备之时,猛然咬破了他的唇瓣?!

此时此刻竟还为了旁的男人,冷言质问他?!

李渚霖细细品味了番舌腔中的血腥味,眸光一沉,缓缓将指尖的扳指转了转,

“若你能如他这般乖觉识趣儿,我便更满意了。”

他跨步上前,抬起指尖抬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,眸底尽是寒意,

“阮珑玲,今后你若再敢为了旁的男人伤我,无论那人是谁,绝不会有何好下场!”

王楚麟不仅觉得自己没错,反而还在此威胁起人来了?!

什么叫没有什么好下场?莫非他想杀人?想抄家不成?他以为他是天王老子?可以任意夺人性命?生杀夺予?

真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!

阮珑玲抬眼直直望着他,清冷的眸光中尽是倔强不屈,

“这次不过是咬破了你的嘴唇……

可若霖郎的行径若还这般无端,指不定我下次还会伤你伤得更重一些呢!”

“我这人天生性子倔。

你越不想让我去接触旁的男子,我越不想让你如愿!”

阮珑玲不惯着他这臭毛病!

气势丝毫不遑多让,直直抬手打掉了禁锢着她下巴的手掌,厉声道,

“王楚麟,你若有本事,就去杀尽天下所有男人!”

说罢,也不管他是何反应,阮珑玲干脆利落转身离去,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中的圆形月洞门处……

徒留男人在原地,面色阴冷,神情莫辨。

棋珍院。

子时一刻。

今日二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矛盾,大大吵了一架。

阮珑玲那个张牙舞爪的性子,定然是不会率先低头的。

而李渚霖堂堂首辅,莫非还要与她个小小商女去软声告饶?

绝不可能!

既然阮珑玲跟了他,那她便必须要有觉悟,从今往后,许多事情不能只凭她一人的心意,不能她想如何便如何。

适应不了也要适应,接受不了也要接受!

须知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!

更何况,李渚霖自问,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,给了她最大权限的纵容!甚至允诺她可以外出经商,不过就是让她离那些男客商远些而已!

莫非这很过分么?

除非她铁了心不嫁人,否则无论是嫁给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人,皆会如此!

这点道理她都想不通么?

罢了。

她自由散漫惯了,一时不服管束也是有的,再多给她几日时间便是。

想必今晚她正气性上头,是不会来了。

李渚霖轻轻吁了口气,将望着庭院门口的眸光收了回来,冷声吩咐侯在门外的云风道,

“不必再等,将院门落锁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云风不知二人间生了何龃龉,可单凭他不耐的语气,便知今晚爷的心气是既不顺畅的,低声应了一声,扭身就要踏出庭院去锁门。

谁知此时月亮门处传来轻盈的脚步声。

她竟来了!

天气转暖,夜里的寒意也褪去了不少。

女人的衣裳愈发单薄,她并未披薄氅,只着了身如梦如幻的粉色纱裙,盈盈踏入了庭院当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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