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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武者止戈!”

“故欲永偃戎兵,必先甾害绝息。”

“欲甾害绝息,必先阐并天下!”

“欲阐并天下,吾等必须出关!”

告三军将士书接近尾声,而这个漫长的故事,也回到了原点。

回到了秦始皇亲政之时,虎狼之主对着瑟瑟发抖的山东六国,露出了獠牙……不,应该是直接回到了商鞅变法之后,焕然一新的秦军锐士,望着函谷之东跃跃欲试!

不过那时候,士卒出关,往小了说是为了军公爵,往大了说是为了实现历代先君的夙愿,为了实现秦君的东出之志。

“此战,不为君王大欲,而为自己,为了让战争结束于吾辈之手,让吾等子女能男乐其畴,女修其业,再不受诸夏战乱征役之苦!”

“邦之荣怀,非由一人;邦之杌陧,亦非独一人可挽。望诸君勉之,与黑夫东出勘平暴乱,一同去弥补始皇帝昔日之错,如女娲之补天!救天地之倒悬!”

“此既为《鸿门之誓》!”

……

接下来黑夫宣布了此战的军纪律令,又画了张饼——他和叶氏说过的,治理天下的诀窍,在于做饼、分饼,但还有一样没说,那就是画饼……

“一旦天下再度一统,田租将低至十一!”

“参加再统一之战的所有兵卒,爵升一级,都将得到免徭役三年的特权!”

十万大军里,成分杂糅,有一心想要让自己和家人获得真正自由的驰刑士;有被收编后洗脑的秦川青壮,如杨喜;有还想赚取更高地位和爵位的南郡士卒,如伯劳。

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求,如此一来,他们的所需,基本能从这《鸿门之誓》里得到满足。

而这一战的主力,那些打过许多次仗,已经对爵位、荣誉,乃至于整个战争本身都心生怀疑的关中老兵们,也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。

一个迟来的认错。

而因为昨夜口嗨,以“恐众”之罪被关在小黑屋里的车骑司马酒公,也蹲在门口,侧耳听着外头传来的军法官大声宣读。

默默听完,良久之后,这个油泼不进的老家伙才叹了口气。

“我没想到,真有人承认始皇帝错了。”

尽管等了许多年,但他心里,却未曾感到好受,反而更加难过,甚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,还偷偷擦了擦眼泪。

身为秦人,谁要是忘了始皇帝时代的辉煌和荣耀,那是没良心。

但若说他们还想回到过去,那就是没脑子。

军功和田地秦人是喜欢,但不意味着能忍受无止境的战乱。

“不过,摄政倒是说到吾等心里了,这就是我为何要来此的缘故……”

“让吾子吾孙,不必走上我,我父,我大父,曾祖父的老路,年年出关,岁岁分离,十七从军,六十始归!”

而在生死边缘博打滚爬这么多年,酒公又岂会看不透那一点呢:

能终结战争的,只有战争!

以战止战是没有问题的,唯一的问题在于,当难得的和平到来时,是迫不及待地破坏它,开启下一个战乱的轮回,还是捧起和平,好似掌中脆弱摇晃的火苗,守护它,让它休养生息,一点点变大,引燃更大的光辉。

数日后,禁闭终于结束,酒公重见天日,同袍们列着队在等他,杨喜更是奉上了已由酒公亲兵准备好的甲胄。

酒公走过去,接过了它们,看着这些年轻后生不离不弃的目光,一时间忽然想起来年轻时冲锋陷阵唱的“与子同袍”。

他骂了一句,却也开始穿甲,因为发福套不进去,还招呼杨喜等来帮忙。

最后,将剑放回腰间的鞘中,他心里却仍不服气:“我不信摄政,他与始皇帝一样,满口承诺,能否兑现,却不得而知。”

“但我会随他东出,或许吾等也将战死沙场,活不到兑现的那天,但我希望,吾子吾孙,能看到那天!”

永偃戎兵的那天!

踏上戎车,展现在眼前的是拔营即将东行的十万大军,形成了一条长蛇般的队伍,要前往狭长的函谷,出关而去。

“这是老夫第八次出关。”

酒公对从自己身边骑行而过的杨喜说道:

“也是最后一次,不论是生,还是死!”

“若酒公战死了,晚辈亲自护送君之骸骨归乡!”

接下这句话,杨喜发出了一声大吼:

“出关!”

作为前锋踵军,整个车骑都尉上万人马嘶鸣,也大声呼喊。

“出关!”

十万大军齐齐爆发声响,如过去百年,每一次秦军东出一般,惊得戏水声音湮没,震得华岳地动山摇!

“出关!”

这是最后一战!

一战。

定太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