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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昭帝脸色阴沉,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,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。

李桓和李肇这对冤家,虽政见相悖,却同声力保她清白,当庭抗辩,又有言官御史接连弹劾、痛陈平乐诸多大罪。

事已至此,无法再强行追究薛氏的罪责。

皇帝思忖片刻,沉声道:“薛氏,端王已为你陈情。你的案子,朕已知晓冤屈。说吧,要朕如何为你做主?”

薛绥叩首,“臣妇惶恐,因臣妇之故,惹来朝堂风波,又令陛下劳心。臣妇心知己过,不敢怨恨……”

声音未落,她剧烈咳嗽起来,苍白的脸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。

“臣妇只有一个请求,万请陛下恩准。”

李桓心头莫名一跳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
下一刻,便听到薛绥缓缓说道:

“民女为替长姐冲喜,才嫁入端王府,如今王妃身怀有孕,已是命官天赐。而臣妇本就卑微如尘,贱如草芥,如今容貌已毁,更是自惭形秽,恳请陛下恩准,容臣妇自请下堂,出家修行,为皇室和端王殿下祈福,以赎搅乱皇室之罪……”

李桓身形一震,眼中满是震惊。

张了张嘴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……

李肇上前半步又骤然停住,死死盯着她的背影,额角青筋突突跳动……

崇昭帝对上她的眼睛,指节无意识摩挲龙椅,眸底惊涛骇浪,转瞬即逝。

他从未见过如此清醒通透的女子。

发生这么多事,她还想安安稳稳当他的端王侧妃,已是难如登天。他饶得了她,太后和萧家,只怕也容不下她……

如今,她只字不提被构陷的苦,不以受害者为名指责,主动请罪……

这不失为一条聪明的退路。

皇帝若准其出家,保她性命,可以塑造帝王贤明的形象。

如果皇帝不准,则显得刻薄寡恩,尤其在端王和李肇联名请命以后,他更需要权衡父子情与君臣礼,以免寒了儿子的心……

好一个薛氏女!

招招打在他的软肋上。

沉默片刻,崇昭帝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笑意。

“你这般明心见性,朕岂有不允之理?”

说罢,他又捻须思忖片刻,沉沉开口。

“念你一片诚心,朕赐黄金百两修缮水月庵禅房,你可携侍女入住,每月朔望可回京向父母请安……”

殿内死寂。

皇帝深深看了一眼两个皇子。

“不过你如今气血大亏,不宜贸然离宫。以朕之见,先去含章殿养病,待身体康复,再去修行。含章殿圣女,素日最喜佛法,又通晓西兹秘术。万一有法子能让你白发转青,也是一桩善事……”

话说得格外漂亮。

但众人都听出来了。

帝王的慈悲,暗藏压迫。

名为护她,也是以养病为名的软禁。

归根结底是想用一道宫墙,隔绝她与两个儿子……

当然,薛绥求之不得。

“多谢陛下恩典。”

她微微行礼,白发被风掀起,一张脸凉得像死人的温度。

李桓张了张嘴,没有说话。

李肇别过脸,整条手臂因为捏拳而微微震颤,喉头一股腥甜……

原来最狠的棋手,从来不是算尽步数,而是让对手心甘情愿地,用自己的骨血为她铺就胜利的路。

她算准了人心……

在这吃人的棋局里,钓出一条条凶险的鱼。

帝王的权衡成了她的护身符。

皇子的执念成了她的利刃。

只有她,始终是执棋者,断情绝爱。

或许,这就是他们的命运——

她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,便是为了以身为刀,下一盘关乎生死的棋。而这一局,他遇见她,从此再无退路。

雨还在下。

一顶青缎垂帘的轿辇,将薛绥抬去含章殿,王伯安和小昭同行。

轿帘如一道天堑,白发从帘隙间滑落,她没有回头。

孤鹤白发、望幕窥心。

帘钩被风吹得狂乱撞击,仿佛一串被掐断的呜咽。

更似一场漫长的告别,葬尽了春秋,也埋尽了冬夏……

李肇和李桓并肩立在檐下,影子在雨幕里碎成两半。

“这一局,她赢了人心,输了真情。”

“她本不该入局。”

“把他推入死局的人,是你。”

“动了杀心的,是你!”

“你拿她做刀,又嫌刀锋太利?”

“放屁!”李肇狠狠挥拳砸向廊柱,指节刮出血痕,却仍旧灼烫如火,像一块烧红的铁,烙得他浑身钝痛,几乎要窒息。

他何曾拿她做刀?

他一直是她手中的刀!

是她棋盘上的卒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