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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晚时分, 主屋的桌上还堆着送入待处置的事务文书。

穆长洲坐在桌后,又翻开一册,粗粗一览, 皆是寻常文事,连民生之事都算不上, 却又细又杂, 光是看完就要耗上许多时间。

他看完, 提笔写了处置意见,按于一旁。

昌风在旁候立到现在,忍不住道:“军司不如早些休息,料想总管府安排这些, 也是希望军司能松快些。”

穆长洲闻言似笑非笑,什么话也没说,忽而手中笔一搁,起身走至门口,往外看了一眼。

恰好东屋房中灯火在眼中一闪, 熄灭了。

他嘴边轻牵, 对着那里看了好几眼,回头再看向那堆文书时已毫无笑意, 对昌风说:“天亮就备马, 我这几日松快不了,只会更忙。”

昌风诧异地看看他,垂首称是。

……

凉州的天时常多变,原本好好的天,突来一场大风, 一吹就是几日,到了今早才停。

张君奉刚刚返回, 身形清瘦的一道,站在凉州骑兵营的营门前,时不时往里面看几眼,皱着眉。

胡孛儿五大三粗地站在一边,跟着朝里面张望,脸板着,比吃了瘪还难看。

片刻过后,穆长洲自营中大步走了出来,身上袍衫如常紧束,腰上缠着蹀躞带,双袖紧绑护臂,却未佩刀,也未携弓。

他刚刚检查完一遍营中军务,直到营门前,停下说:“好好守着,近期我应当不能再来。”

胡孛儿立即道:“军司当真被派了一堆其他事务?暂时不碰军务了?”

张君奉皱眉更紧,接话说:“还用问,自然是了。没料到我刚刚返回,就逢上军司遭遇这样的境地。”

穆长洲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,回头又扫了眼营地:“照我说得做,其余不必多问。”说完走去营门外翻身上了马,一扯缰绳,径自离去。

胡孛儿瞅着他打马离去的背影,嘀咕:“莫非真是想让军司好好歇歇?”

张君奉低声道:“你见过真让人歇还给派事务的?我看军司分明是更忙了!”

胡孛儿:“……”

穆长洲单独去查营,并未带人,一人一马入了城门。

城上的守城官兵立时齐齐向他见礼,只不过今日守城官没有拿城防的军务手册来给他过目。

他只扫了一眼,打马未停。

没几步,来了一匹快马,飞奔至他眼前。

马上的是昌风,近前就道:“军司,佐史此番押回的犯人已入了城,总管府令军司亲自确认后接手。”

穆长洲停了停,这又是新派的事务了,手上缰绳一扯,打马往前:“知道了。”

舜音正在军司府后园的凉亭中坐着。

这座凉亭据说还是她嫁来时才翻修的,这几日大风将花草吹毁,赶在今日,几名侍女又着手布置,特地请她来做主择选。

自她入了府中,几乎从未经手过府上诸事,穆长洲也不需要她经手,一切都有胜雨安排得井井有条,反而这几日得闲,事情全送到了她眼前来。

不过看也是随意,她只偶尔点头,任由她们去弄,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。

侍女们还在忙,她端正坐着,往后院方向看了一眼。

不知是不是错觉,穆长洲接了总管府派的其他事务,没有清闲,倒像是更忙了。

胜雨忽而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:“夫人,府外来了押运队伍请见军司。”

舜音问:“可知军司去何处了?”

胜雨回:“像是出城去了,这几日军司忙碌,不仅要处理总管府派来的各种事务,似乎还经常外出。”

舜音眼神微动,果然感觉没错。想必他出城是去了军营,那日刘氏的话也许只是客套罢了,并不是真的要让他歇,只是不希望他再碰军务。

忽而想起他那日的话,难怪这几天没现身,原来是忙得脱不开身。

舜音心思一顿,眼神没来由地晃了一下,心说想这些做什么,难道还期望着他去自己屋里不成……

她拎拎神,站起身,又理一下衣摆,若无其事说:“我去看看。”

胜雨当即转身引路,一边道:“夫人需小心,以免受惊。”

府外确实来了一支队伍,一行几十人的兵卒,齐齐整整地分列于府门前那条宽整的青石路上。

队伍当中引着三辆木板车,每一辆上面都放着只铁笼,还盖着黑布,看不出是什么。

舜音走出去,看到这景象,才明白胜雨为何那么说,看着确实颇有几分慑人。她走近,上下打量了两眼铁笼,问领队的将领:“这是做什么?”

将领抱拳回:“总管府有令,要来请军司确认,需面见军司。”

舜音听是总管府令,心中有数,大概又是一桩特地派来给他的事务。

“军司眼下不在府中……”她话刚说一半,忽然听见“哐”一声响,不禁看向最前面那辆木板车上的铁笼,里面有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铁笼,竟发出了嘶吼声。

她诧异地看着那里,若没听错,那似乎是人声。

“哐”的一声,铁笼又被猛地一撞,笼上黑布都被撞得滑落。

舜音顿时后退一步,才发现里面关着的是个人,一个发髻散乱、浑身脏污,手脚被缚的人。

他嘴里塞着团布,此刻在撞击下已经脱落,一下吐掉,张嘴就喊:“穆长洲,你不得好死!”

舜音愣住,仔细看了两眼,竟觉眼熟,随即记起,这面相凶狠的模样,赫然就是那个鄯州都督于式雄。

左右兵卒已上前,却又马上肃然而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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