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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氏看向他:“军司怎么来了?”

穆长洲抬手见礼:“本想求见总管报上军务,得知总管头疾又重,因而来见总管夫人,不想正好遇上召见内子。”话到此时,他才看了一眼舜音,没有一进门就盯着她,是不能太明显。

舜音身上高腰襦裙紧束,发髻如云,臂挽披帛,与他目光一触即离,不觉手指一捏,垂眸敛目。

刘氏寻不出差错,他说带军务而来,就必然真带了军务,她似乎也并不在乎,笑笑说:“是正召见你夫人,军司既然来了,那便一起听着好了。”

穆长洲面向上首静立。

舜音依旧垂着眼,余光却觉刘氏的目光已朝她看来。

“你嫁来凉州至今,也该想家了。如今你弟弟既然要走,你不妨随他同去,回往长安探亲,也好免你母亲相思之苦。”

舜音愣住,可能是她这几日都连着在忙,强记了太多东西,现在思绪竟有些慢,一时竟有些转不过弯来,几乎同时,看见身侧手一动。

是穆长洲的手,那只手垂于他身侧,陡然一握,手背青筋微露,又被他衣袍半遮。

他说出的话却沉稳如常:“内子嫁来凉州还不算久,此时恐不适宜返回探亲。”

刘氏笑道:“知道军司不舍,若军司得空,便让军司同往了,可眼下军司身负重责,总管又头疾正重,哪能说走就走?倒是你夫人适合,她来此数次受惊,返回探亲刚好休养,也好让众人瞧见她过得好,才足见凉州待她不薄,若非有她亲弟弟同行,我还不提了,你也就不必担心了。”说着又冲舜音道,“回去后不必心急,尽可以多待些日子,待他日总管府派人去接你时再归,也显隆重。”

舜音无言,这意思是,不仅让她走,还要她等候总管府的命令才能返回。

她目光飘去身侧,只觉那只衣袍后的手又紧握了一分,他身形如塑,一动不动。

刘氏问:“怎不说话?”

舜音才回神,唇张了张,许久,才轻声回:“是。”

刘氏又问:“军司如何说?”

厅中寂静了一瞬,穆长洲终于开口:“谨遵总管府吩咐。”

刘氏起身:“那便这么定了,回去好生准备吧。”

舜音怔忪转身,往外走。

好几步,才听见身后脚步声响,穆长洲跟了上来。

一路出了总管府的大门,什么话都没说。

各自登车、上马,也照旧无言。

胜雨等候车旁,看夫人没有表情地登上了车,又见军司沉眉冷目地上了马,不知缘由也不敢多言,立即催车回府。

直至回到军司府。

舜音下车往府中走,看到穆长洲下了马背,走在前面的背影,身长挺拔却似肩背紧绷,不见表情。

彼此一前一后迈过长廊,直往后院,她跟在后面,只觉他脚步渐沉,周遭氛围似也沉了,不自觉抿紧了唇。

到后院门口,他忽而说:“都退走。”

顷刻间附近走动的下人都退得一干二净。

舜音抬眼,他已回身大步走来,一把握住她手臂,拉着她往里。

她瞬间呼吸一急,跟着他快步往前。

直到东屋外,门被他一手推开,他拉她走入,回身看着她:“你还会回来?”

舜音喘着气:“什么?”

穆长洲胸膛起伏,盯着她:“我问你此番走了,还会不会回来。”

舜音目光一动:“总管府说了,等他们的人去接……”

穆长洲打断她:“若他们不去接,你就不回了?”

舜音一愣,看着他:“你觉得他们不会让我回来了?”

穆长洲眉目低压,蓦地冷笑一声:“我倒忘了,他们还能这样打压我。”

“……”舜音目光微动,其实心中隐隐有感,只是想不透为何要选择将她送走。

穆长洲声压低:“你如今大概已完成中原交代,无疾正当上升,或许用不着我来助力了,我绑着你走到至今,你也并非心甘情愿,还一路总有风险,若你有心摆脱我,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。”他话一顿,声更低,如从齿间挤出,“何况我仇人遍地,还有不堪传闻。”

舜音顿时看住他,他都知道了,唇动了动,说不出话来。

穆长洲紧盯着她,又问一遍:“我只问你,你会不会自己回来?”

舜音只觉他声沉如钟,“自己回来”几个字撞入她右耳,被他握住的手臂似已要承不住他的力道,低声说:“既然穆二哥如此担心我逃离,当时在总管府中又何必答应?”

穆长洲嘴角紧绷:“因为绝不能将弱点露于外人,软肋和短处要藏好。”

舜音蹙眉:“我知道,你早就说过了。”

“我说我自己。”

舜音心底一震,倏然抬头看他。

穆长洲始终紧盯着她,低下头:“你这么聪明,当真不明白我眼里有什么?这么久了,除了权势,就看不见一点别的?”

舜音抬着头,迎上他黑眸,他眸底如有黑云翻涌,如藏滔天欲望,却偏偏清晰映出自己的身影,她喉中生紧,怔忪无言。

穆长洲头更低,鼻尖已与她相抵。

舜音只觉气息被他牵引,胸口起伏着,紧贴在他胸膛上,一起一伏都似黏在一起,她几乎下意识地仰头,又立即停顿,只余彼此双唇将碰未碰,呼吸一下一下更急。

他呼吸更沉,唇已要落下,下一瞬,蓦然抬头,松开她,大步走了出去。

舜音身前一轻,手按上心口,清醒一分,才又品觉出他刚才都说了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