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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班都在讨论顾山长要收弟子的事。甲班的一群学子以赵凛为中心, 凑在一起讨论的尤为热烈。

马承平:“很快又要段考了,顾山长这次收弟子,会不会以段考成绩为准?取第一名?”他拍拍赵凛的肩道, “那这次赵兄的机会就大了。”

“不太可能只以单次段考为准吧?”秦正清分析,“顾山长为人正直, 最注重学子的品行。以他以往收弟子的标准来看, 他因该会从六艺考虑, 礼、乐、射、御、书、数相结合。赵兄其他还好,射、御拖后腿的话, 赢面不大啊!”

赵凛先前因为闹鬼的事, 骑射课只是旁听, 后来又因为闺女不喜欢自己动刀动枪, 骑射课也只是做做样子,并没有动真格。这就导致, 在书院所有人的印象里,他就是个块头大, 只通文墨,腿脚有旧疾, 身体柔弱的普通书生。

但如果这次要考校的真是君子六艺, 他不介意露两手。

说着马承平推了赵凛一下,示意他看一眼左前方靠窗独坐的陆坤。

“说起来, 要是考校六艺,他的赢面倒是大一些。”

秦正清:“这倒是真的,他从前虽然那样,可各科课业都是优。”自从陆家出事后, 这位开始低调做人了,整日独来独往, 不闹事也不多话,只管埋头学习,都快疯魔了。

“这次顾山长收弟子,他是一定会争取的。”

围着的人中,有人轻声嘲讽:“如今他也就课业拿得出手了,你们是没瞧见,他经常半夜还在用功,点那死贵的蜡烛,都被刘宿管警告过好几次了。”

赵凛试探着问:“……有没有可能不考校这些,只考棋艺?”

众人哄笑,赵凛:说句实话有什么好笑的?。马承平拍了拍赵凛的肩道:“赵兄来书院的日子还是短了,顾山长是世家名流,即便喜爱下棋,决计不可能只是为了下棋松口收弟子的,要真是这样,我把我屁股底下的课桌吃了!”

“是啊……”众人跟着附和。

赵凛:“……”真相往往最令人难以置信!

吃课桌什么的倒是不必!

有人喊了先生来了,众人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。

散课后,赵凛和秦正清一道回宿舍,没走多远就被陆坤拦住了。秦正清问他有什么事,他只看着赵凛,面色肃穆,高声道:“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成为顾山长弟子的,咱们走着瞧。”

不少人朝这边指指点点,赵凛觉得这人有病,单单跑到他面前喊什么话?

赵凛:“书院不只有你我二人,所有人都有机会,公平竞争就是。”说完他和秦正清越过陆坤继续闲聊。

陆坤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,面色阴沉:其余人他从未放在眼里,赵凛才是他一生死敌!

他现在比任何人都需要顾山长这个靠山。

陆坤追了上去,等到了宿舍,又恰好瞧见赵凛拿着棋盘出来。他惊异问:“你去哪,快段考了,不用温习课业吗?”

赵凛好心情的回他:“找人下棋。”说着很快就不见了人影。

陆坤:有种被侮辱的感觉!

他如此拼命,对方却日日出去下棋,是看不起他吗?

书童见主子脸色难看,立马道:“不务正业,就他那样,这次肯定是主子会得顾山长青睐!”

陆坤面色不愉,一扭头正好瞧见一个奶呼呼的白团子正在偷瞄自己,他缓和了点脸色,走过去放轻声音问:“小孩,你爹去找谁下棋了?”

“啊,坏叔叔!”小宝丫瞪了他一眼,吓得头也不回的跑了。

书童在看着小娃娃一颠一颠的身影笑得乐不可支,然后又在陆坤杀人的眼神里闭嘴!

小宝丫跑出好远还在回头看,确定那人没跟上来才拍着小胸脯长长舒了口气。小团子一路到了顾夫人的院子里,左右看看问:“夫人,山长爷爷今天没来吗?”

顾夫人正在摆弄新得的白玉兰,顺口道:“你山长爷爷去找他弟子下棋了。”

小宝丫眼睛微亮:是赵春喜叔叔?她爹也刚刚去,是不是能碰上山长爷爷了?

阿爹的棋艺那么好,山长爷爷肯定会喜欢阿爹的。

“鸟儿啊,去帮忙看看情况吧。”

花园里的鸟雀扑凌凌去了,很快顾山长又回来了,边脱外裳边气愤道:“今个儿撞了邪了,几只鸟雀一直围着老夫转悠,拉了坨鸟屎在肩上。”严肃的山长大人怎么能顶着一坨鸟屎去见自己的弟子呢,于是他回来换衣服了。

顾夫人边唤婢子过来接外袍,边憋着笑。倒是赵宝丫欲哭无泪:她这是好心办坏事了,阿爹是不是碰不到山长爷爷了?

好在顾山长换了衣裳又往赵春喜的住处去了,然而等他到时,赵春喜已经和赵凛下上了。他虽然是师长,但也没有把人中途扯下棋桌的道理,只能坐在旁边围观。看着看着,他就紧张起来,恨不能上嘴提醒赵春喜小心、不能走那一步,错了错了。

赵凛下了最后一颗黑棋,赵春喜弃子认输。顾山长一拍大腿,气道:“先前你那颗子怎么能下那里,不是给他釜底抽薪的机会嘛。你起来,让老夫来。”

尽管赵春喜还没过手隐,但老师要下,他也只能起来退到一边。

顾山长拿了白子,做了请的姿势。赵凛面上带笑,不慌不忙下了第一粒黑子……

院外艳阳高照,蝉鸣催人睡,陆坤忍着瞌睡刺股苦读,赵凛正悠闲的品茶下棋,在棋盘上打一场看不见的战……

连下了几局平局后,第六局双方搏杀激烈,棋至中盘,盘面隐有两条黑龙将白子团团围困,长龙纠缠,错综复杂,生死难分。

顾山长第一次见这样不显山不露水,却泛着森森杀气的局,心惊的同时也入了迷。最后被赵凛围死时,还迟迟不肯弃子。

“方才那局棋叫什么?怎么从未见过这种下法?”

“承让了!”赵凛笑道,“双龙困珠局,恰巧为之。”

“妙啊!”顾山长捋着胡须赞叹,“再来一局?”

赵凛起身躬身一礼:“不了,近日要段考,学生是忙里偷闲,之后要回去勤学苦读了。”

顾山长有些失望:“如此着急?”

赵凛:“嗯,众人都传山长有意选段考第一的学生做弟子,学生不才,也想入先生门下,自然要用功。”那意思很明显了,选我吧选我吧,选我,我就不用备考能专心陪您下棋了。

然而,顾山长笑容淡了下来,摆手示意他走。

赵凛也不急,真起身告辞了:钓鱼一次性不成功也无碍。

等人走后,顾山长盯着棋盘看了许久,然后问赵庆文:“他是恰好今日来找你下棋的?”

赵春喜摇头:“不是,前两个月就开始了,之前他还不太会下,被弟子嫌弃了许久。”

“才两个月?”顾山长惊叹,这也算天赋异禀了。

赵春喜顿了两秒又道:“山长收弟子倒是可以考虑赵凛,他为人不错,棋艺也精湛,应当也山长合得来。”

顾山长:“再说吧。”

他把整个棋局端了回去,坐在书房里好一通研究,越研究越上劲,直到月上柳梢头也不觉疲乏。门被敲响,顾夫人端了清淡的粥点放到他对面的案几上,道:“怎得这样入迷,晚膳也忘了吃?”

顾山长把今日下棋之事同顾夫人说了,又提起赵春喜的话。顾夫人也诧异问:“你为何不同意收那个赵凛?”

她瞧着挺好:至少在宝丫口中,赵凛是个极好的爹,为人应该也错不了。

顾山长蹙眉:“先不提那骇人的身高,此人太爱钻营,落子看似温和却杀气凛然。以后若是为官,难保清正。”而且他总觉得太过巧合,他喜爱下棋,时常同子晨对弈,赵凛今日恰好就在子晨那。还在他面前表现得相当出彩,尤其是最后提到段考之事……

顾夫人:“心许只是巧合,子晨都说了,他从两个月起就在下棋,总不能猜到你想收徒的事。”

但愿吧。

窗台上落着几只小鸟,顾山长想到肩头的鸟屎,气不打一处来,起身驱赶。鸟儿惊得四处逃窜,扑凌凌朝着宿舍区飞去,最后落在‘鬼屋’的窗口。小宝丫趴在窗台上,伸手喂了几把玉米粒给它们,几只小鸟开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

小宝丫听后,小眉头都快扭成麻花了,哒哒的跑到桌案前把方才听到的事说了一遍,又问:“阿爹,什么叫‘爱钻营’啊?”

赵凛嗤笑:顾山长这样世家出生,世人认可的名流可以高卧长吟、鼓腹而歌,用不着钻营;赵春喜这样被全家捧在手里供着的出身也不需要钻营;但还有许许多多像他这样连寒门都算不上的流民,不钻营拿什么活?更何况他还要养女儿。

以己度人,非礼也。

他心里虽然不齿,但面对闺女还是道:“就是喜欢攒银子的意思。”

“山长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攒银子啊?”小宝丫挠挠脑门,眼睛突然亮了,“哦,宝丫知道了,因为山长爷爷有很多很多银子,视金钱如粪土是不是?”阿爹昨天刚和她讲过这个比喻,可是她不太理解。

银子多好呀,可以买好多好多好吃的,还可以买新衣服新头花,可以让他们不再挨饿,也可以救小哥哥的娘亲。

小宝丫又问:“那山长爷爷还会收阿爹做弟子吗?”

赵凛写下最后一个字,笑了起来:“那就要看看顾山长收徒的初衷了!”

顾山长的初衷就是为了有人陪自己下棋啊。

他盯着赵凛留下的棋局研究了三日,其实已经动了收下他的念头了。可除了棋艺这一道,其余的他都不甚满意,纠结中,到底不甘心轻易的让赵凛得逞。考虑良久,终于在书院公布栏贴了一张告示:九月初,书院将举行一场围棋大赛,胜出者收做顾山长弟子。

告示一出,众学子哗然,纷纷议论起来。不会围棋,或是水平底下的扼腕叹息。棋艺还不错,或是水平高超的,高兴得手舞足蹈。

当天就有一百多人报名,到截止日已经将近二百人了。

马承平和秦正清等人像是见鬼一样的看着赵凛,赵凛耸肩:“我只是猜的。”他看向马承平,“倒是你,好像说要吃桌子来着?是劈开焯水还是清蒸爆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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