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章 33 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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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人起哄,马承平连连求饶。
陆坤盯着赵凛若有所思:赵凛从前几个月起就在研究棋谱,难道他未卜先知?
围棋大赛当天公布了规则:比赛采取车轮战形式,所有报名参加的学子抽签决定出场顺序,抽到一号的人为第一个擂主,要不断接受后面序号学子的挑战。若第一个擂主败下阵来,就由战胜他的学子继续守擂,后面的学子再依次挑战。如果第一个学子一直战到最后,那么就是他赢了。
但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。
所以说,序号很大程度上决定生死。抽到一号的人在两百人的围攻下,几乎不太可能战到最后。抽到最后一个序号的人应该是最幸运,赢面最大的了。
而顾山长就是要赵凛抽到一号。
以赵凛的棋艺,书院单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。但下棋是极耗心力考验耐力的,要是他抽到一号还能一站到底,那就是天要他收他做弟子。
那他无话可说。
这日恰好是个阴天,比赛场地设在骑射场的空地上。所有的学生都停课一日,报名参加的排队等候抽签,没报名的在场外围观。抽签的序号则是按照报名的序号来排,赵凛排在第八十七位。
木盒是做过手脚的,其他人都是正常的,只有到了赵凛的时候,隐藏在上面的木板会压下来,里面所有的序号纸都写了一。等赵凛抽过后,拉一下木盒旁边的开关,木板又会顶上去,序号纸又是之前的号码了。
场地很热闹,众学子热情高涨的谈笑。靠树的高台上,顾山长右手执笔,当着所有人的面写序号纸。
靠树围墙的另一边,赵宝丫和几个书童正在叠罗汉奋力往高墙上爬。书童马安踩在了另一个书童的肩膀上,先把小宝丫抱上了围墙。小宝丫坐稳后朝身后招手,奶声奶气的催促:“快点呀,要开始了。”
很快一个个脑袋从围墙另一边探了出来,书院不许书童去比赛场地,他们只能爬围墙看热闹了。
马安挂在围墙上四处飘,嘀咕道:“小宝丫,有没有看见我家公子?”
小宝丫随意往人群里一指:“呐,在那里,在我阿爹后面一点点。”
马安往人群里扫,不用找,最高的那个就是赵凛了,找到赵凛后再往后看,也很快找到了他家公子。他兴奋道:“小宝丫,你阿爹可以做标杆了,那么高,站在哪都显眼。”
小宝丫骄傲点头,挥着小手朝她爹打招呼。赵凛一眼便瞧见了她,只弯着眼笑了。小宝丫眼睛眨巴眨,目光移动到树下写字的顾山长身上。
顾山长写完最后一张序号纸,立刻有人上来把两百张序号纸折叠起来,统一放进一个木盒子里,周监院摇晃了几下,把木盒摆到桌上,朝排队的学生喊:“抽号开始,从左到右依次过来抽,抽到的学生先不用打开,最后所有人的都抽完时统一打开,听明白了没有?”
两百个人齐齐应声。
一声锣响,队伍依次移动到木盒前,轮了一圈后,所有人手里都有了序号牌。周监院喊了一声开,两百人齐齐打开自己手上的纸条,顿时有人欢喜有人忧。
周监院:“现在,请一号守擂,一号是谁,一号……”他喊了两声,众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的,企图知道谁是那个倒霉蛋。
倒霉蛋赵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序号纸,又摸了摸鼻子:运气不用这么背吧,两百个号,他第一!
他举手,出列。
众人诧异,继而交头接耳。
“是赵凛,他太倒霉了吧,居然第一个守擂!”
“哈哈哈,居然是他,听说他棋艺高超,第一个的话再怎么厉害也白搭。”
“看来他这次要和山长弟子失之交臂了。”
“是我干脆放弃得了。”
秦正清感叹:“赵兄这运气可以去吉祥坊下注了。”
而他的身后,陆坤捏着序号纸的手在发抖,是兴奋的发抖,他抽到的是最后一个号。这就意味着,他只需要战胜一个人就能成为山长的弟子,他是最幸运的那个。
而赵凛将倒在他前面。
想到这点,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。
趴在墙上的小宝丫却不知道这些,一看她爹是第一个,高兴的拍手:“我阿爹是第一,好厉害呀。”不明规则的几个书童也跟着附和。
等赵凛上了棋场,接连挑战了十个人后,赵宝丫觉出不对劲来了:为什么他阿爹要一个人打这么多人?
趴在墙头的书童马安担忧道:“小宝丫,看来是车轮战,第一个人是最最倒霉的,要下赢所有人才能获胜。一对两百啊,你阿爹输定了。”
小宝丫小脸立刻垮了下来,但很快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:“不会的,我阿爹最厉害,他一定会赢的!”她捏着手,鼓起腮帮子,猫眼儿一眨不眨的盯着棋盘看。
“下一位。”
一个时辰后,赵凛已经对弈到一百位,起初觉得他一定会输的部分学子开始动摇。这也太太厉害了吧,以一敌百全程还能冷静的应对。
坐在棋台两边的诸位先生频频点头,唯有顾山长抿唇一言不发。
对弈继续,到一百二十位时,赵凛依旧不动如山。到一百五十位时,原本阴凉的天突然出了太阳,炙热的日头毫无阻碍的照在了正在对弈的赵凛身上。对面的棋手一轮一换还可以忍受,赵凛长期坐在烈日底下,头脑都晒得有些昏胀,后背已经湿透,贴在身上黏腻不堪。
周先生瞧着有些担忧,微微歪头问:“山长,要不要中场休息一刻钟?再这么下去,赵凛只怕会被晒晕。”要高速博弈,还要顶着烈日,身体好的练家子都不一定受得住,更何况‘柔弱’的赵凛。
顾山长目光落在赵凛阴湿的后背上,此刻隐隐有些后悔:他是不是考验得太过了!
可看着这样的赵凛,他又想知道,他的极限在哪里。
见顾山长迟迟不说话,周先生又问了一遍,旁边的周监院出声道:“若是休息了,只怕比试要拖到天黑,还是别休息了吧。”
顾山长:“接着比!”
周监院高兴了,周先生拧眉,也只能继续看。
一百五十一个,一百五十二个,一百五十三……一百六十三……一百八十九……
赵凛整个人面色潮红,唇却苍白的难看,整个人像是水里头捞出来的,额头更是大滴大滴的冒汗。有好几次,他觉得快坚持不住了,可瞥见高墙上捏着手的小团子时,他又重新振作。
不就是坐在太阳底下下棋吗?他烧窑的时候几千块砖头都要扛出来了,怕啥。
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!
一百九十一,一百九十二……陆坤抖着手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数着数,看赵凛的眼神从最初的倒霉蛋,到‘啊,也就那样吧’再到,‘怎么还没死’、然后‘他娘的,是属小强的吗?’、最后又开始憋屈。
他的对手是赵凛,是第一个守擂,战胜了一百九十八个人的赵凛!
就算他赢了,所有人也只会称赞一声赵凛。
好烦!
转念一想,要是他输了才丢脸吧。
所以他一定要赢。
“下一位。”
陆坤走到了赵凛面前,坐下。此刻的赵凛,已经面如关公,唇白如纸,连放在棋盘上的指尖都在滴汗,唯有一双眼睛保持着清醒。
坚韧到近乎变态。
陆坤:“撑不住就下去吧。”
赵凛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,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。陆坤第一手黑子下在了右上角,在围棋里这种下法是对对手表示尊重。
赵凛扯了一下唇角,拉开棋局……双方你来我往杀得观棋的人眼花缭乱。
这一局,下得比之前任何一场都长,长到陆坤后背也湿了个透,额角开始滴汗。
赵凛落在最下一颗棋子时,白棋已经将黑棋围堵得水泄不通,他不断观察着寻找出路,只知道一定不能输,不能输,最后一场输给赵凛丢脸就丢到姥姥家了。
然而,哪里都没有出路。
赵凛:“我赢了!”
顾山长猛然站了起来,快走几步,来到棋盘边上,其余几个先生也紧跟着围了过来:棋面没吃一子,白子生生把黑子困死了!
下这局棋的人一开始就心有沟壑。
实在是妙啊!
顾山长看赵凛的眼神都变了,重复肯定道:“你赢了!”
周先生立马朝着众学子宣布:“此次围棋比赛,甲班赵凛获胜!”
众人欢呼,陆坤被围在中间,日头的光晕晃得他头疼。他居然真输给了赵凛,太丢脸了,此刻除了战术性晕倒,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挽尊主意。
他手一抖,黑子砸在棋盘上,两眼一翻,然而还没等他倒下去,坐在他对面的赵凛直愣愣的翻倒在地。两眼平直,砸起了一地的灰尘。
他娘的,这是什么情况?
众人还没反应过来,高墙上的赵宝丫嗷的一嗓子跳了下来,一瘸一拐的边跑边嚎:“爹啊,我柔弱的阿爹呀,你不要丢下宝丫,你不要死呀……”小姑娘哭得惊天动地,哭得顾山长后悔无比。
他都干了什么:因为猜忌,害了这么一个大好儿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