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管家一路把赵凛带到了北城一座宅邸,殷切道:“赵公子,京都人多,仓皇之下也只能找这么一处宅子了。”

“有住处已经很不错了。”他又从马车里拿出那壶酒递了过去:“这是故人让赵某转交给邢大人的,劳烦管家转交一下了。”

会试在即,他自然不好亲自去拜访。

管家点头,提着酒壶径自去了。

宅子确实不大,只有三间屋子,一个灶房,院子也只有长溪县的一半大。但天子脚下,寸土寸金,春闱的档口,能找到这么一处干净的宅院已经不错了。

屋子显然已经派人打扫收拾过的,被子、家具一应俱全。

一家人坐下来后,开始把行李归置。几人都默契的让赵宝丫坐在一边休息。赵宝要很想帮忙一起收拾,但奈何她身子骨不争气。马车颠了一路,浑身就像散了架,抬抬手指都费力。

赵小姑先铺好床,让她乖乖躺在床上。拿了汤婆子和手炉给她暖。边收拾房间边道:“待会儿收拾完你和星河乖乖待在家里,不要去玩冰,化雪天冷。我同你爹去买些菜和米粮来。”

赵宝丫拥着被子懒懒的靠在床头,一张好看的笑脸病白:“好。”

兄妹两个出去一趟,不仅买了菜和米粮,还请了个大夫回来。大夫给宝丫把了脉后,蹙眉道:“这孩子天生体弱,本不该舟车劳顿,开几副药养养吧。”

赵宝丫不想吃苦药,但为了让她爹安心,又不得不吃。

幸好有足够多的蜜饯。

整整五日,四人都窝在小院里修养生息。

直到城里的雪完全化了,天气转晴气温回升,赵凛才带几人往馋了许久的鸿运楼去。

临近年关,又赶上春闱,京都人多,马车是不能乘了。几人从北城一路逛到东城。

京都繁华,玉楼琼阁耸立,商铺小肆星罗密布,来往之人多是锦衣华服,操着一口地道的官话。

当真是富贵迷人眼!

赵星河远远的瞧见鸿运楼的招牌,四人进去店里,人多的居然要叫号排队。

好在店家周到,单独劈了一小块儿地方给等候的客人休息。还备下了暖茶瓜子供客人消遣。

赵小姑学到了:“这主意好,往后我们何记忙不过来也可以这样干。”

等的时间长,赵宝丫有些饿,又吃不惯瓜子,伸手从随身的布袋里掏了掏。掏出一包路上刚买的糖炒栗子出来吃。刚剥一个放进嘴里,面前就站了一个小姑娘。

那小姑娘约莫两三岁,肌肤瓷白,一双溜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里的糖炒栗子流口水。

赵小姑呀了一声,问:“哪来的小团子?”

赵凛和赵星河同时看了过去,那小姑娘也不怕生,朝着赵宝丫伸手,奶声问:“姐姐,能给我吃吗?”

赵宝丫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姐姐,还挺新奇的,立马掏了两个栗子递到她手里。小姑娘高兴坏了,外壳都不去就往嘴巴里塞,两边的腮帮子吃的鼓鼓的,像只小仓鼠。

赵小姑呵笑道:“这娃儿和宝丫小时候还挺像的。”

她一说,赵星河目光就在赵宝丫和那小姑娘脸上来回打量,然后撇嘴:“一点也不像。”

“你自己还是个孩子,哪里记得宝丫小时候长什么样。”赵小姑看向赵凛:“大哥,你说像不像?”

赵凛:“不像。”

赵星河乐了:“你看吧,我说不像。”

赵宝丫从布兜里掏出水镜,看了看自己,又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:眼睛很像啊,一样圆滚滚的猫眼。

她正研究着,伙计跑过来说轮到他们了。四人立刻起身跟着伙计走,等坐到一楼大堂东边的桌子时。那小姑娘也跟了过来,挤到赵宝丫身边坐下,大眼眨巴眨巴盯着她看。

赵小姑惊诧:“哎,这娃儿爹娘呢,怎么跟着我们跑了?”

赵宝丫环顾一圈,并没有看到有人找孩子,侧头问:“妹妹,你爹娘呢?”

那孩子摇头,冲着赵宝丫傻乐,奶呼呼的喊:“姐姐。”

赵宝丫挠头,看向她爹:“这要能办啊?”

赵凛:“让她先待着吧,说不定家里人待会就找过来了。”这小姑娘穿着富贵,头上簪着红宝石、脖子上挂着金玉长命锁、衣服料子是上好的蜀锦,肩背处坠着一排小东珠。

这样的孩子应该是自己走丢的,在家里人找来之前跟着他们反而安全。

“要是没人找,吃完饭就送官府。”

点的菜陆陆续续的上桌,赵小姑对这里的菜色赞不绝口。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,但凡赵宝丫夹什么菜她就喊姐姐。赵宝丫拿了只小碗给她,每样菜都给她夹一点,又拿了根勺子给她。

小姑娘不要勺子,一双筷子使得到处乱飞,赵宝丫捧着肚子笑得可开兴了。

赵星河嘀咕道:“这小孩怎么有点傻呀?”

小姑娘瞪着赵星河,噘嘴:“你傻!”

赵宝丫乐不可支:“这妹妹真有意思。”

小姑娘跟着她傻乐。

赵小姑也笑了起来:“确实有意思,哎,我怎么越瞧越像宝丫?”

几人吃到一半,一楼突然骚动起来,有官差带着一个妇人在大堂到处看。看到赵宝丫这边时,那妇人急忙冲了过来,一把搂住小姑娘,声音都是害怕:“姑娘,您可吓死乳娘了,快同乳娘回去,夫人急坏了。”

小姑娘开开兴兴喊了句乳娘,赵家几人齐齐松了口气,看来不用送官府了。

乳娘要把小姑娘抱走,小姑娘却一把拉住赵宝丫怎么也不肯走,奶声喊:“姐姐,吃。”

乳娘这才把目光落在赵宝丫,赵凛等人身上,待看到小姑娘面前的碗筷时,惊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:“哎呀,姑娘,你怎么能吃这些东西?你身子骨弱,用不得这些的。”

她朝赵凛等人俯身道谢:“多谢几位了,我先带我家姑娘回去,夫人正找呢。”

赵凛点头,那乳娘就抱着不断挣扎的小姑娘匆匆走了。

等赵家几人吃完,结账要走时,酒楼的伙计道:“方才那位丢了孩子的贵人已经结账了,还送了三百两银子过来,客官收下吧。”

鸿运楼是京都最好的酒楼,他们这顿少说也吃了一百两,再送三百两就是四百多两了。正心疼花费的赵小姑顿时心晴舒畅:“方才还觉得麻烦,原来是个送财童子呢。”

对方直接把银子留下也没报家门,自然就是没打算让他们推拒。

赵凛拿了银子,又带着三人在京都街道逛,原想着去南城找秦正卿。经过一片花柳巷时,看见陆坤坐在栏杆外喝花酒。

陆坤显然也看到了他们,手里的酒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,引来过路的人骂骂咧咧。

赵宝丫抬头,看到他,惊讶问:“阿爹,那是什么地方,他怎么在这喝酒啊?”

她话音刚落,就有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挥着手帕朝他们招手:“客官,来坐坐啊!”

赵小姑面色涨红,气恼喊:“这群人,没看到有小孩吗。宝丫、星河,快走快走,这不是什么好地方。”

赵宝丫点头,深以为然:陆坤那个坏人去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地方!

之后赵凛要温书,赵小姑三人也就乖乖待在家里没出去。

期间,秦正卿找上门来了一次,赵凛欣然作陪。两人围着火炉下棋,秦正卿问:“明日在城南的聚贤斋有一场诗会,赵兄可要去?”

赵凛落下一子:“不去。”

秦正卿也跟着落下一子:“往年这种诗会可是扬名的好时候,朝中大人们都看着呢。听说徐阁老的嫡子徐明昌也会去,你也跟我去凑凑热闹吧?”

赵凛依旧摇头:“这种地方是好扬名,也容易得罪人。”天子脚下,还是低调点的好。

秦正卿见他不为所动,笑道:“你这般心性,将来为官定是个清正廉明的。”

赵凛笑笑,没接他的话。

秦正卿又落下一子,棋面输赢已定。他笑道:“承让了。”

赵凛把棋子放回棋篓,抬手拎起小炉子里煮开的水冲茶,氤氲的茶香蒸腾而起。窗外寒梅开得正盛,秦正卿端起茶品了一口,眉眼里尽是意气:“我若为官,必定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!”

赵凛又给他倒了杯茶:“那三日后,我们各自努力。”

两人相视而笑。

三日后,春闱开考,所有考生进了礼部贡院要九日后才能出来。

赵宝丫忍不住紧张起来,焦躁不安的再屋子里来回踱步,嘴角都起了个火疖子。赵小姑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,拉着她和星河去大街上找酒楼和食肆吃饭,很认真道:“我们每日试一家,把好的菜品都记录下来,等回去给玉娘姐姐看,肯定会对何记有帮助的。宝丫,你舌头灵,一定要好好帮小姑啊。”

被委以重任的赵宝丫注意力果然被转移,每到一家店都认真的记录菜品,分析食材。

试到第八日,她们路过一家玉器店时被人喊住。喊人的不是别人,正是那日在鸿运楼捡到的小姑娘。

小姑娘的乳娘和两个婢女也在,慌忙追到门口。看到赵宝丫时还觉得奇怪呢,她们姑娘向来记性不好,对面前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小萝莉倒是记得牢。那日回去后,还念叨了好久的姐姐。

小姑娘跑出来拉住赵宝丫往玉器店里扯:“姐姐,玩。”

赵宝丫无奈:“姐姐没空陪你玩,姐姐要去吃饭。”

小姑娘嘴巴一瘪,睁着大眼可怜兮兮的看她:“姐姐,玩。”

乳娘朝赵小姑她们抱歉一笑,伸手过去拉小姑娘:“姑娘,奴婢们陪你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