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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船靠岸那日,宁雪滢刚步下艞板,就被飞扑过来的秋荷抱个满怀。

“呜呜呜小姐,你没事就好!”

被挤开的青橘焦急地跺跺脚,张开手臂抱住她们两人?。

被团团围住,宁雪滢终于感受到一丁点儿的踏实感,仰头望向苍穹时,被湛蓝的天?色抚平了这些日子淡淡的感伤。

她从来不是会沉溺在痛苦中的人?,有向阳而生?的开朗乐观,也有排解消沉的自我暗示方法。

船舶靠岸,该赶往金陵与爹娘团聚了。

因被劫持一事打乱了原本的计划,宁雪滢没能在靠近金陵城的渡口上岸,只能重新规划路线,乘马车行进。

和离的事,她想要再提,却没再瞧见卫湛,甚至不知他现?在何处,是否返程回京了。

卫湛如蒸发一样,消失在她的视线中。

**

芦苇依依,水鸟啾啾,在卸载鱼虾的渡口,停泊着多艘渔船。

一名年轻的女子拉着驴车走来,想要买些?新鲜的鱼虾回去煲汤,剩余的腌制成酱。

女子相貌清秀算不得貌美,皮肤还有些?粗糙蜡黄,是附近一带的村民,甫一出?现?在渡口,就吸引了不少水手的注意。

可女子喜欢文雅之人?,拒绝了前来家里说亲的媒人?,一心?想找个读书人?,也因此迟迟没有出?嫁。

一名水手光着膀子跨上岸,笑嘻嘻凑近,“春杏姑娘是来买鱼的吗?要多少,我让船主算你便宜些?。”

被唤作春杏的女子嗔道:“别大言不惭,你的脸面?在船主那里值多少铜钱?”

说着扭腰越过傻笑的小伙子,慢慢挑选起?来,当她走到最后一艘渔船前时,余光瞥见远处的芦苇丛里漂浮着一个物体,衣衫上浮,晃晃荡荡,像是个溺水者。

心?下一惊,她拉着驴车跑过去,身姿汇入春风中。

溺水者陷入昏迷,任凭岸上的人?如何呼唤,都毫无反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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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芳菲尽,山谷落英缤纷,一株株蒲公英点缀青青草丛,更有萸花绽放绚烂。

途中气氛压抑,秋荷和青橘都觉出?异样,但无论如何询问,都得不到答案。

宁雪滢只是淡淡笑开,倔强又?柔韧的性子有时会让身边人?又?气又?无奈。

四月十八,大雨倾盆,车队在穿过一座村落时遭遇暴雨。

影卫跟附近的村民打过招呼,一行人?住进那户人?家避雨。

农户家只有一对?老夫妻,膝下子女要么去了大一点儿的城池做长?工,要么已?经远嫁,家里很?是冷清。

乍见有客上门,老两口甚是热情。

与两位老人?问过好,宁雪滢走进老妪为?她准备的偏房。

“寒舍简陋,委屈夫人?凑合一晚。”

“您说哪里话?”宁雪滢弯眸浅笑,“叨扰之处,还要请二老多担待呢。”

老妪是得了影卫银两的,被阔绰的出?手吓得不敢怠慢,猜出?面?前的女子来自非富即贵的大户人?家。

偏房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副桌椅,陈列皆破旧,连喝水的杯子都带有缺口。

秋荷从马车里取出?茶具和小炉,迎雨折返回偏房时,忽然?瞥见什么,登时慢下脚步,恍惚瞧见一道身影撑伞伫立在不远处。

可雨势太大,簌簌成线,拍打在脸上有些?刺痛,她顾不得其他,快步走进偏房,放下东西,拍了拍衣裙上的雨水,“越往南边走,雨水越丰厚,接下来的路途,咱们啊,指不定要被淋上几场呢。”

青橘坐在床边吃甘蔗,牙口极好。

“哪来的甘蔗?”秋荷问道。

“婆婆给的。投桃报李,咱们明日离开时,给婆婆留些?瓜果吧。”

这时,有村民披着蓑衣走来,挨家挨户地告知着:“咱们村的桥被河水冲断了,等着官府来人?修葺,这几日都别去河边乱转!”

老翁隔着门帘子应道:“知道了!”

在另一间偏房的影卫们互视几眼,在这么一间逼仄的小房间内挤上几日可是够受的。

雨水顺着屋檐连成串,润透窗纸,滴溅进屋中的被褥上,青橘关上窗,抱臂摇摇头,“桥修好前,咱们算是走不了了,希望官府加派人?手赶工吧。”

秋荷叹道:“想必夫人?都等急了,也不知老爷行至哪里了。”

宁雪滢坐在桌边煮水,眉眼淡淡的,对?什么都提不起?兴趣,但面?上丝毫不显,以?致秋荷和青橘都未察觉她此刻的异样。

子夜过半,大雨初歇,屋外潮气四起?,屋内被褥潮湿,比船舱里好不到哪儿去。

蓦地,叩门声起?,吓醒了屋里的三个姑娘,也让对?面?的影卫们提高了警觉。

可当众人?探出?脑袋一探究竟时,赫然?发现?消失多日的世子爷出?现?在农家小院中。

身姿秀颀,锦衣玉带,成为?烟雨朦胧农家小院中最昳丽的惊艳之色。

“是世子!”

青橘赶忙穿好衣裳,拉着秋荷让出?屋子,迫不及待地修复小夫妻间的裂痕,即便不知小夫妻又?为?何闹了矛盾。

“床头吵,床尾和,世子多让让大奶奶嘛。”贴着门板让出?路,青橘嘀嘀咕咕个不停,小嘴儿一刻不闲着。

小夫妻的事,哪有她们掺和的余地,秋荷捂住青橘的嘴往外走,跟老夫妻借了正房的西卧小住。

西卧没有床,两人?搬来长?椅凑合,嬉嬉闹闹的倒也开怀,只要两位主子不离心?就好。

偏房之内,看着突然?出?现?浑身淋雨的男人?,宁雪滢眉眼疏淡,没有表露出?任何欣喜或雀跃。

男人?淡淡开口,比的就是谁更冷然?。

“和离的事,我同意了。”

一句话,吸引了宁雪滢的注意。

男人?居高临下地投过视线,眼尾微微上挑,潋滟中透着桀骜。

气氛凝结成冰,又?被宁雪滢一语道破,“卫九,是你吧。”

难怪卫湛消失了影踪,是自身并不想让卫九趁机出?来挑事吧。

上一刻还在假装冷清的男人?扬了扬唇,主动坐到宁雪滢的对?面?,自来熟地拿起?茶盏饮了一口,“没开玩笑,你们和离,我同意了。”

他趴在木桌上,试着去碰女子的手,“然?后你和我再拜一次堂。”

想得可真美啊。

宁雪滢提起?壶直接浇向他伸过来的手。

卫九赶忙收回,懒懒笑道:“我做梦都想和你拜一次堂,卫湛帮我大忙了。”

“你也骗了我,你们两个都一样。”

卫九立即端正态度,直起?腰认真道:“你信我,我不知道俞翠春的存在。”

宁雪滢也非好被糊弄的人?,目光清泠泠的毫无触动,“卫九,你亲口承认知晓卫湛的一切事,除了......”

除了房事。

她止了话音,为?自己斟茶,“休要再骗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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