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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群废物!”男人声线凛冽,怒得脖颈青筋暴起。

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,似要捏碎一切。

“公子息怒,那姓卫的是被抬进太尉府的。”

“虽没能一击毙命,却也重伤未醒,不见得能好好活下来。”

黑衣人冷静应对,冲男人拱手:“安王殿下说了,姓卫的便是再能耐,也不过一介臣子,只是别人手中一把利刃罢了。”

“公子的重心还是应当放在执刃之人身上才是。”

“何必在一个卫琛身上费尽心机。”

荀岸冷眼扫过去,黑衣人适时闭嘴,垂眼低头。

室内氛围似绷紧的弓弦。

荀岸便如一支羽箭,心中怒意蓄势待发。

但他终究还是忍下了。

只盼着卫琛最好重伤不治,老老实实死在太尉府内。

千万别误了他的喜事。

待黑衣人离去后,荀岸逐渐冷静下来。

他不禁沉思,卫琛怎会提前回京,还特意隐瞒行踪,悄然入京。

难道是经他的手,送去西域的飞鸽传书出了什么问题,露了马脚,所以才引起了卫琛的怀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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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澜将卫琛送入太尉府后,宫里的太医第一时间赶到,为昏迷不醒的卫琛诊治。

他此番提前回京,虽未报备,却因带回了西域的降书,令皇帝十分开怀。

不仅不计较卫琛隐瞒行踪,暗中回朝的真相。

还下旨提了卫琛的官职,封为当朝丞相。

朝中百官对此尚有异议。

但支持卫琛封相的朝臣还是占了多数。

且此番卫琛与卫贤,确实功不可没。

不到两年便平定了西域之乱,带回了西域王的降书,还签订了西域质子入京的协议。

此番功绩,可保大延西境至少百年安定。

于国于民,皆是盖世功劳。

令他兄弟二人封侯拜相,也是理所当然。

何况卫琛的仕途一直坦荡顺利,在其位谋其事,从来都是有功无过。

实乃国之栋梁,本就前途不可限量。

他为人处世不仅比同龄人更沉稳妥帖,甚至连许多朝中老人也对其望尘莫及。

朝中支持者颇多。

于情于理,这丞相一位,也少不得要给出去。

皇帝也有自己的考量。

事先将卫琛封为丞相,也能先一步稳住卫家的臣心。

回头等卫贤率领大军回朝,再封他为候。

如此恩赏,想来收回兵权时,也更为容易些。

虽然卫家世代忠诚,但兵权如今握在卫贤手中,哪怕是当今陛下,也要顾忌三分。

行事自然需得稳妥一些,可不能在此节骨眼上出任何差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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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旨送到太尉府时,卫琛尚在昏迷之中。

在乌山镇的地界,他们受了埋伏。

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,本就身心俱疲。

何曾想过会有人胆大包天,在帝京附近的乌山镇地界设伏。

又是夜黑风高之时,那群黑衣人藏于无边夜色里。

苏照和昭澜都没察觉到。

还是卫琛觉察出异样,险险在对方突袭之际反应过来。

但饶是如此,对方二三十余人,他们却只有三人。

终究是寡不敌众,重伤而逃。

卫琛更是为了保住苏照和昭澜,留下断后,为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。

好在那些人见不得光,追着他们三人直到帝京城门附近,终于放弃。

这才令苏照和昭澜喘了口气,将卫琛送回了太尉府。

如今陛下下旨,将卫琛提升为正一品丞相,位列三公。

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。

可如今卫琛重伤不醒,生死未卜,卫太尉代领了圣旨,却也是高兴不起来。

怕是陛下也是在赌,赌卫琛熬不过来,这丞相一职便是给了他也无妨。

太医入府,走了个过场。

卫太尉私下里着人请了民间最有名的大夫入府,为卫琛诊治。

生生熬了两日,大夫才松了口,说卫琛性命已然无忧。

只是何时能醒过来,尚未可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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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琛回京的消息,自然也传到了顾晚卿耳朵里。

只不过卫琛受伤的消息,并未外露。

顾晚卿近日都在忙着成亲的事,只让霜月给太尉府送一张喜帖。

想着等成亲大事了结后,再找个时间,去太尉府找卫琛好好叙旧。

毕竟无论前世今生,她与卫琛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交情。

他亦是她此生难得挚友。

前世卫琛随军出征,没能参加她的成亲大典,顾晚卿一直觉得十分遗憾。

今生婚礼推迟了也好,至少卫琛不会再缺席。

也算了却了她心中一桩遗憾事。

霜月被派去太尉府送喜帖时,欲言又止许久。

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,乖乖将喜帖送去了。

等她送完喜帖回府,恰好撞见顾晚卿在房中翻箱倒柜,似是要清理一些无用的旧物。

打算添一些新的东西,图个好彩头。

顾晚卿翻出了半块玉佩。

算不得上乘的红玉,刻着凰鸟的纹路。

怎么看都像是定情信物。

她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荀岸。

然而绞尽脑汁,顾晚卿也想不起自己和荀岸有过这样的定情信物。

而且细细想来,前世他二人直到成亲,也未曾交换过定情信物。

这东西,属实不像荀岸的风格。

顾晚卿捧着那半块玉佩看了许久,一点思路也没有。

最终只得作罢,随手放进了一旁的首饰匣子里。

霜月见了,想说什么,却被少女打了岔。

“对了霜月,明日大婚以后,枝星也要许配人家了。”

“你呢?可有心仪之人?”

顾晚卿心情颇好,满心憧憬着明日的婚礼。

霜月见她笑靥如花,一脸幸福的样子,只得艰难地将话吞回肚子里。

摇摇头,“奴婢不嫁人,要一直服侍小姐,陪在小姐身边。”

“小姐可千万别赶奴婢走。”

顾晚卿抬眸朝她看去,心下微动,叹了口气,无奈一笑:“我只是希望你和枝星一样,都能寻到自己的幸福。”

“若你当真没有心仪之人,便留在我身边就是。”

“等你几时遇到了那人,再风光出嫁也不迟。”

“只是我与荀……沈学正成亲以后,你要应对的便是两个主子。”

“怕你不适应。”

顾晚卿还是不太习惯荀岸更改后的名字。

好在霜月没有多想,只一心想留在她身边服侍。

主仆二人,难得说了些体己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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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后,顾晚卿早早便洗漱完上了床。

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,满脑子都在想明日成亲大典的事。

虽然在她的记忆里,这并非是她与荀岸第一次成亲。

其中流程和礼仪习俗,她心里已然有数。

但一想到自己就要得偿所愿,嫁给心爱之人,顾晚卿心中还是有些紧张。

她记得荀岸似有隐疾,也不知今生他的身体如何。

他们是否能圆了前世的遗憾,得个夫妻之实。

顾晚卿辗转许久,想了很多。

直至后半夜方才入梦。

梦里,她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和卫琛。

那时卫琛性子孤僻,谁也不爱搭理。

顾晚卿便每日给他带娘亲做的糕点,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。

可惜卫琛从不给她好脸色。

也从来不肯笑纳她带给他的糕点。

这些事太过久远,顾晚卿都快记不真切了。

可梦里,她和卫琛的模样却刻画得十分清晰。

只是故事与她记忆中不一样。

梦里的卫琛有一日竟尝了她带的栗子糕,还和赵浒那个小胖子打了一架。

后来,连累她一起,被夫子罚了蹲马步。

天寒地冻的天气,书院廊下冷风刺骨。

可不知为何,顾晚卿却真切地感受到梦中的自己心中一片暖软,心情极好。

就在顾晚卿茫然狐疑之际,霜月和枝星的轻唤在虚空之中响起。

她被她们,从梦里唤醒过来。

入目是刺眼的红。

枝星含笑柔声,提醒少女:“小姐,天亮了。”

“今日乃是您与姑爷大喜之日,咱们得赶紧起来梳妆打扮才是,以免误了吉时。”

顾晚卿愣怔了片刻,眸中渐渐生辉,唇角弯起弧度:“知道了。”

她甚至来不及去想那场与她记忆相左的梦境,欢欢喜喜坐起身来。

急急忙忙催着霜月和枝星伺候她梳洗打扮。

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,如今终于能嫁了。

心中自是欢喜的。

哪怕因为时间比较紧,亲事可能不够隆重盛大。

顾晚卿心中也是半分抱怨没有,只盼着早些礼成,如同前世那般,与荀岸做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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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成亲流程,宴席设在太傅府。

但迎亲队伍需得从沈复生居所出发,到太傅府迎了顾晚卿,再去京中主街游行一遭。

需得踩着入门的吉时回到太傅府,拜天地。

如今帝京之中,人人都知道艳色绝世,慧心妙舌的太傅千金顾晚卿,要下嫁一介小小学正。

迎亲队伍游街时,自然引来不少百姓观礼。

后来队伍绕回太傅府,寻常百姓方才散去。

而太傅府内,宾朋满座,一切就绪。

只等一双新人出现,拜堂成亲,正式结为夫妻。

顾晚卿身着艳红夺目的喜服,头上一顶鸳鸯戏水的盖头,眼前一抹红,什么也看不见。

只能由着喜婆背她下花轿,引着她跨炭盆,又将牵红一头塞到她手中。

至此顾晚卿便晓得,接下来的路,是由她和荀岸一起走的。

他二人各执牵红的一头,在喜庆欢快的锣鼓喧天里,徐徐迈过红毯,行入正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