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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一早。

林水月出门得早, 特地绕到刑部接了白果,这才往宫中去。

“……人数众多,哪怕是昨日筛查过后, 也未得出确切的结果。”白果轻声道。

抬眼见林水月在这摇晃的马车上, 尚还能沏茶。动作缓慢轻柔,将他急躁的心情抚平了不少。

林水月将冒着热气的茶盏往他面前推了瞬,语调平和:“城门那边呢?”

“并无异样。”

林水月微颔首, 低头喝茶。

阳光落在了她瓷白的面容上,她轻垂眼睑, 便投下了块小小的阴影。

马车内茶香四溢,白果将茶盏捧在手心里,轻抿了口。

“对方很警觉。”林水月放下茶盏,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弯曲,在矮桌上轻扣了几下:“且对裴尘失踪之事,尚存疑虑。”

白果郑重点头。

“时间紧迫, 若对方还是缩着脑袋不出现……那该如何是好?”

林水月抬眸, 眼中幽沉一片, 带着白果看不明白的冷芒:“那便推他们一把。”

白果眼眸闪烁, 见状未在多问。

可一直到他们入了宫门,早朝过半, 林水月都没什么表现。

经过昨日一整日的发酵, 此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。今晨更是说什么的都有, 统率大军不是小事, 最后人选还是定在了此前与裴尘一同受封的两个副将身上。

这二人一个出身京畿营,一个驻守边疆多年。乍一听,都比裴尘这个文官具备统帅全军的资格。

然而吵了一上午,却依旧得不到定论。

待得早朝结束, 殿内依旧争论不止。

林水月却率先离殿,去了御书房。

“她此时去御书房,莫不是在王将军和李将军中有了决策?”

“北伐统领未定,眼下谁都可以去御书房,你若真这么好奇,不若自己亲自跟过去看看。”

可不等他们跟过去,那边就已经传来了消息。

“什么!?”

“昨日便知道她是个无情无义之人,谁成想她竟能将事情做得如此决绝!”

那刚从御书房中出来的吴翰林,闻言忙叫他们小声些。

他小声道:“快别说了,若叫她听到了,少不得要记恨上你我。”

旁边的人嗤声道:“她既是敢做,还会害怕他人议论?裴将军生死不知,她就要解除婚约,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心肠还要狠辣的人。”

那吴翰林摇头道:“圣上发了好大的火,直接将她赶出了御书房。”

“如今裴尘下落不明,即便是他犯了错处,大军还驻留在株洲外,圣上此刻必然不会叫她轻易悔婚,否则便是动摇军心。”

“可瞧着她这淡漠的模样,此番皇上拒绝了,她便真的能死心?”

“这就不是你我可以能够左右的了。”

那边,林朗就站在不远处,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明白。

他脸上火辣辣的,神色变幻了瞬。

回到府中,就叫人去请那林水月。

不想管家去而复返,一张脸上的神色格外复杂。

“出什么事了?她不愿来?”林朗问道。

“小的……都未能进门。”管家思及那林府外的盛状,小心地扫了下林朗的脸色,斟酌道:“不知何缘故,那府外来了许多的红娘。”

“将入府的门都给堵了,格外热闹。”

林朗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岔了,不可置信地问:“什么!?”

“还能是什么!”秦氏从外面走进来,脸色格外的难看。

她今日去了一个夫人府中参宴,不想却见得周围的人看她神色格外的复杂,暗含嘲弄。

她心下不明,几经打听,才知晓林水月竟是找了媒婆上门,要给自己招婿!

林朗听了这话,当即坐不住了。

“老爷,你说这叫什么事,裴尘才刚刚出事,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招婿上门,传出去……叫咱们怎么做人呐!”

林朗来回踱步,面色涨得通红,太阳穴也是突突地跳。

难堪涌上心头,却叫他拼了命地往下按。

林水月自来行事没有章法,这事他已经习惯了。

但这么多时日下来,他也深觉闺女不是无的放矢之人。

这事确实做得荒唐。

可他细想之后,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在桌边坐下后,给自己倒了杯茶,一饮而尽。

“老爷不去管教管教她吗?这事传到忠国公府上去,日后咱们林府在京中还怎么立足?”

“闭嘴!”林朗怒喝了声,吓得秦氏一抖。

“这事……”他起身,来回踱步。

面色到底沉了下来:“她应当自有分寸。”

“你近些日子别出门了,省得在外面听风就是雨的,徒增厌烦。”

他扔下这番话,也不管那秦氏是何神色,提步离开了房间。

然而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。

林水月招婿上门的事,一日内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
恰逢今夜庆王设宴临西水榭,来往之人皆在议论这桩事情。

“便是急着撇清干系,也不该在此时做出这等事情来!”

“别说了,我家老爷今日从朝上回来,还说……她下了早朝之后,去求皇上解除婚约了,还惹得圣上发怒,将她赶了出来。”

“这,想不到她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。”

“我听不下去了。”女院众人坐在一旁,王晗蹭地起身。

蒋嫣然忙制止住她:“你这是要做什么?林大人行事必然有她的道理,你我不了解其中内情,便不要妄下定论。”

不想那王晗却是径直走到了那群说闲话的贵夫人面前,对她们行了一礼,道:“林大人做事向来磊落,诸位如今说得好听,若是你们碰见了这样的事情,会真如你们所言,对其不离不弃吗?”

“只怕会比林大人做得更过,更加难堪吧。”王晗淡声道:“这在场之人,皆不是圣人,也做不出圣人才会做的事情,就别以圣人的模样去苛求他人了吧!”

她这一番话,说得那些夫人们脸色难看。

有人反唇相讥,蒋嫣然见状,忙将她拉了回来。

一旁坐着的,就是徽明学子。

瞿斐然见得这般情形,忍不住道:“这女院学子变化倒是快,如今竟是全然倒向了林大人那边。”

“女院的声名都是林大人挽救回来的,她们有此表现,倒也正常。”齐铭晔拿过桌上的茶盏,为他们倒茶。

白羽皱眉道:“我总觉得,林大人突然做出这等荒谬之事,背后应该隐含深意才是。”

徐子乔在一旁垂眸不语,白羽拿眼去看,见得徐子乔手里握着一枚令牌,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徐字。

这是徐家的家传令牌,白羽认识。

然而这个当口下,徐子乔拿出自己家传令牌在这看,白羽一口茶水没咽下去,险些喷了出来。

他不敢跟徐子乔说些什么,只能扯了扯瞿斐然的衣袖,道:“完了,我怎么感觉子乔打算去做人家的上门女婿。”

“胡说什么呢?”

“你看看他那模样,是我在胡说吗?”

瞿斐然一时语塞,但见徐子乔看了半晌后,还是将令牌收了回去,便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。

齐铭晔抬眼看向门外,淡声道:“人来了。”

话音刚落,就听得外面的小厮报了林水月的名字。

春日暖阳下,林水月一身青绿色衣衫,右手握着一串蜜蜡念珠,缓步走了进来。

跟在她身后的是白果,二人一前一后出现在这边。

让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看了,不免议论:“……我记得,这位白大人似乎出身贫寒,屡考不中。”

“而今能够有这等造化,都全赖林大人提拔。看他如今这个模样,你们说会不会……”

“不会。”这声应答,叫说话之人心头一抖。

一转身,对上了庆王那双冷冽的眸之后,更是吓得头也不敢抬起来了。

庆王深深地看了说话之人一言,语气深沉地道:“若再敢胡言,便将人直接赶出去。”

身侧的小厮忙应声道:“是。”

庆王这才抬眸,看着走进来的人。

林水月瞧着脸色有些苍白,那双自来幽沉宁静的眼眸,如今看着少了些平和,眼尾泛红。

眼下青黑一片,看着更显憔悴。

自几年前以来,他们见过闲散的林水月,冷冽的她,以及此前在思慕楼中,风姿绰约的她。

却未曾见过这般落寞憔悴的她。

显是因为裴尘之事,受了不少的打击。

“女官难为,朝上太多人盯着她的位置,她走得也艰难。”身侧的容京感慨了句,声音很低沉。

庆王却能将他吐出的每个字,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“此前裴尘在京,尚还能护着她一二,如今受得裴尘牵累,更是寸步难行。”

梁少卿抬眸,眼眸深沉地看着容京:“听容大人的意思,倒有替林大人分忧解难之意。”

“我确有此意。”容京也不掩饰,可话说出口,人就剧烈咳嗽了起来。

“只可惜了,容大人及容夫人应当不会同意大人的想法。”梁少卿声音淡淡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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