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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推门进来,穿着不起眼的短褐上衣。他见到窗边吹墨的美人,眼中掠过明显的惊艳,方抱拳行礼道:“主子让我来问二姑娘,信件可写好了?”

宁殷方才交代过,信写好了会有人来取。

虞灵犀颔首,折好信笺。

她望了眼面前的男子,只觉略微眼熟,便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我似乎见过你。”

“二姑娘好眼力。”

年轻男子向前,双手接过信笺揣入怀中,笑出一口白牙道,“卑职名叫沉风,先前在贵府门外卖葡萄,有幸与二姑娘擦肩见过一面。”

他这么一提醒,虞灵犀倒是想起来了。

原来宁殷常吃的那些酸葡萄,竟是出自此人之手。

她说怎么宁殷的情报这般灵敏迅捷呢!

“宁……你们主子呢?”虞灵犀问。

“在隔壁雅间议事。”

沉风道,“主子说了,二小姐若是无聊便可随处走走,只是须得戴上面纱。”

虞灵犀摇了摇头:“不必了,我等他。”

沉风笑笑,复一抱拳退下,掩上房门。

虞灵犀从最开始坐着等,变成了倚在榻上等,连何时睡着的都没有知觉。

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开门声,继而宁殷散漫的声音响起:“那名老宫女,仔细安排妥当。”

“已按照殿下的部署安排妥当,这两日内定有行动。”

另一个忠厚的声音响起。

悠然的脚步声靠近,宁殷似乎发现了榻上浅眠的少女。再开口时,他的声音柔缓了不少:“出去。”

虞灵犀感到榻边褥子陷落一块,慢慢睁开了眼。

“可怜见的,等得睡着了。”宁殷望着她笑。

虞灵犀的睡意顿时消散,眨了眨眼睫道:“知道你有要事安排,我自己消遣了会儿。”

她翻了个身起来,压松的一缕鬓发松松垮垮地坠落在耳边。

今日又是躺箱子又是小憩的,鬟发都乱了,她索性取下珠钗和发带,任由三千青丝泼墨般垂下腰间。

宁殷望着她柔顺的黑发,眼里也晕染了墨色般,伸手捻起她前胸垂下的一缕细软发丝,搁在鼻端轻轻一嗅。

然后下移,薄唇碰了碰她的发梢。

明明吻的是没有知觉的头发,虞灵犀却像是被攫住了呼吸一般,莫名一热。

她将头发抽了回来,起身道:“我去梳头。”

虞灵犀极少自己梳头,又没有头油等物,折腾了半天也未绾好一个发髻。

宁殷拖了条椅子,交叠双腿坐在窗边,饶有兴致地欣赏她对镜梳妆的模样。直至实在看不下去了,方极低地闷笑了声,起身站在她身后,取走了她手中的梳子。

微微泛黄的铜镜给宁殷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暖意,显出从未有过的平静温柔来。

他修长白皙的指节穿梭在她的冰凉的发间,手指的冷白与极致的黑交映,一丝一缕,不紧不慢地梳理到底。

虞灵犀嘴角翘了起来,望着头发在他掌心听话地拢成一束,再扎上飘带,浑身如同浸泡了热水般温暖而又舒坦。

宁殷扶着她的下颌对镜瞧了瞧,半晌“嘶”了声,似是不太满意。

他放下梳子,缓声道:“待簪子打磨好,再给小姐绾个更好看的髻。”

“什么簪子?”虞灵犀问。

宁殷并未回答,只是以眼神示意一边托盘上盛放的面纱、面具等物,道:“出去走走。”

他既然邀约,必定是安全的。

虞灵犀依言拿起一条浅绯色的面纱遮在脸上,想了想,又挑了一个黑色暗纹的半截面具,对宁殷道:“过来。”

宁殷微微挑眸,不过到底弯腰俯首,稍稍凑近了身子。

虞灵犀便踮起脚尖,将那半截面具系在了他脸上。

退开一瞧,只见半截黑色面具遮住了他凉薄漆黑的眼眸,只露出嘴唇和干净的下颌轮廓,墨发浅衣,有种说不出的贵气英挺。

虞灵犀恍了恍神,才弯眸笑道:“走吧。”

出门了才发现,这间驿馆很大。

前院住着商客和还未成家的小吏,后院则更为清净宽敞,一大片山池亭台将院落分成了无数个互不干扰的小区域。

天边月明星稀,檐下挂着灯笼,亮如白昼。

虞灵犀与宁殷并肩行过曲折的回廊,忍不住问道:“此处甚为热闹,你为何不选一个更隐蔽的地方?”

住在这儿,和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有何区别?

宁殷面具孔洞下的眼眸微微眯着,动了动嘴角:“热闹自然有热闹的好处。”

“那个背着一把重剑的高个子呢?”虞灵犀又问。

宁殷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保护,她实在有些担心。

宁殷乜了她一眼,淡然道:“他有自己的任务。”

虞灵犀低低“噢”了声,不知他又在计划什么。

宁殷的心思是猜不透的,寻常人或许只提防身份不要过早暴露才好,而他,则必然已经算计到暴露后该如何布局反击了。

于是便不过多操心。

宁殷停下脚步,伸手勾住了虞灵犀风中轻舞的发带。

捻了捻,扬着唇线问:“怎么不继续盘问了?”

虞灵犀也停下脚步,与他同沐灯火、比肩而立。

如过往无数次一般,亲密而又信任。

“那……你打算如何安置我呢?”

虞灵犀眼睫垂了下去,扶着雕栏轻浅道,“眼下紧张的形势,总不可能光明正大藏着我。”

宁殷看了她许久,拖长音调恍然:“哦,小姐原来是在向我讨名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