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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灵玉道:“这倒是不巧,我原是来向他辞行的。”

李稚一听,“夫人您要离开盛京了吗?”

谢灵玉道:“事情已经了结,我想着还是尽早回青州去。”

既然谢珩不在,谢灵玉就想着等他回来,多待一会儿也无妨,她走进了亭子。李稚帮她沏好了茶。谢灵玉对这个孩子印象不错,生了些与他聊聊的心思,问他道:“你在谢府当差多久了?”

“一年多了。”

“年纪多大了?”

“今年十九。”

十九岁,多好的年纪啊,谢灵玉在心中想着,她又打量了两眼李稚,“听口音你是外乡人,你与谢大人是如何认识的?”

李稚将他是如何进入谢府的事情说了说。

谢灵玉心中有了数,“原来是这样,广阳府那位世子我倒是也有耳闻,确实是暴虐无道的性子。”广阳王府位于雍州,同为西北三镇之一,谢灵玉在青州听说过他们家那位世子的事迹,这阵子赵慎沿着雍阳关狩猎,动静闹得不小。

李稚显然很喜欢谢灵玉,怕她等得寂寞,就陪她说了会儿话,尽挑着些高兴的事情说,谢灵玉心想这孩子挺有意思的,难怪谢珩喜欢他,这孩子的眼神清澈又干净,一看就知道没有经历过人间的疾苦,心中满是热忱,和这样的人待在一块,自觉地很轻松,你不知道他莫名高兴些什么,但确实就是容易跟着他高兴起来。

少年不知愁滋味啊。谢灵玉这些年避居青州,很少与外人打交道,多说两句话就感到没来由的心累,却意外的与李稚聊了很久,她能够看出来李稚有意想要让她高兴,这点小心思尤其的可爱,她也不点破,两人不知不觉地聊到了午后。

谢灵玉起身前对着李稚道:“你是个好孩子,好好跟着你家大人做事,将来会有好前程的。”

“是。”李稚点了下头。

谢珩傍晚才回府,谢灵玉去向他告别,谢珩看出她心意已决,没有多留,“我派人护送你去青州。”

谢灵玉道:“不用麻烦了,我自己回去就好。”

谢珩似乎想要多说句什么,但最终仍是什么也没有说。

谢灵玉在当时并没有领会到谢珩眼神中的意思,直到她离开了盛京,留宿在驿馆中,深夜有人敲响了楼下的大门,她看见那门口浑身披雪的年轻人,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又回想起谢珩的眼神。

门外站着的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,右手中牵着一匹黑骊,身上裹着黑绒的披风,风雪呼啸,檐下的灯一晃又一晃地撞在门楣上,他抬手摘下了落满了雪的黑色兜帽,眉目清俊舒朗,对着她笑了下。

桓礼,谯洲桓氏大公子,她那婚约上的未婚夫,或者又说是,她的表弟。

当年得知王珣去世后,她拦下了想要自尽的陈钰,两人回到了青州守着王家的祖宅,从此再没有离开过一步。晋河王氏退出历史舞台后,接手青州的是谯洲桓氏,谢珩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孤身留在青州不容易,暗中托桓礼多照顾她,这些年桓礼从没有明说,但谢灵玉清楚他在背后默默帮了自己不少,她不是怨恨命运不公就迁怒身边人的性子,两人认识了快二十年,哪怕只是偶尔见面也熟悉了。

谢灵玉回京这一趟故地重游,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前尘往事,此时乍一眼看到桓礼,不自觉地也生出些平时没有的感慨,当年她刚去青州,这孩子才十二岁,和谢珩同龄,一年年地看着倒没觉得有什么,这样一看,原来这孩子长得这么大了。

谢灵玉道:“是你?”

桓礼道:“我正好在宁州办事,婚约的事情,谢珩写信都告诉我了。”

谢灵玉道:“这事是我父亲误会了,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。”

桓礼道:“没有,是我没考虑周全,说起来这其实是我的错,谢珩同我说清楚了,这事我来处理就好。”又道,“我听说你正好要回青州,我来送送你。”

谢灵玉看了眼他这满身的雪,宁州与盛京虽然不是相隔得特别远,但也不算近,加上书信寄出的时间,这人此刻能在这里出现,可见是风雪兼程了一路。

她不是愚钝的人,相识多年,对方的心思她自然也有所察觉,桓礼十六七岁时,清明时节她去王氏祖坟祭拜,少年跟着她一起去祭奠王珣,那句脱口而出的“以后我照顾你”让她感觉到了异样,她也是那时才注意到,少年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蹊跷。

自那之后,她有意地保持了些距离,对方也再没有提及过这些事,她以为那只是少年的心血来潮,可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。

风雪不断吹打在窗户上,驿馆中倒是安静极了,谢灵玉坐在桌前,门外的青年手中依旧牵着那匹黑骊,两个人都没有说话。

对方将落着雪的披风解下来,简单地搭在了手臂上,谢灵玉注意到他领口大半都掖进了脖颈中,大约是来时风雪太大,衣襟被吹得翻卷进去了。

对方察觉到了她的视线,低头看了眼,反应过来后立刻抬手将衣襟整理了下,他重新抬头看向谢灵玉,不好意思般轻笑了下,他牵着的黑骊忽然轻轻甩头,抖落了鬃毛上的雪花。

他说:“这雪下得确实大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。”

谢灵玉道:“是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