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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到底那是件衣服,他怎么能拎小狗似的拎她衣服呢。

他于是放开她,把她转了个面,伸手把她背后的那些叶子都掸干净。

“哪哪都是,这是谁家小朋友,脏得跟泥鳅似的。”

他嘴里还叼着烟,微微拧眉,像是为了她而烦恼。

或许是没有手去拿嘴里的烟,这让那让他的发音有些含糊,低低的声音里混了些不算责备的责备,那种感觉很难形容,这让她一点都不会吸取教训,反而有些乐意这样被他训斥。

他掸了几下,她身上的叶子跟遭遇过深秋的一场寒流一样,纷纷落下来。

“想出去玩吗?”他间隙中这样问到。

“可以吗?”佟闻漓转头过来,他看到他好看的五官就在她身后不远,想起这些天她闷在庄园里。

“可以是可以。”他扫视她一圈,像是在看还有没有遗漏,“但你可能需要先去换件衣服。”

*

佟闻漓有个窘迫的事情是她住进来的着急就去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。

那套衣服洗的晚,还没有完全干。

先生带她去百货大楼。

她犹犹豫豫地上了车,坐在那儿,收着自己的裤腿和袖子坐。

车里空调开的冷,她一上车就打了个喷嚏。

他从后座拿出来一块毯子,递给她。

佟闻漓怕弄脏毯子,没接过,摇摇头。

坐在她身边的人微微俯身过来,给她关了对着她湿了的那节裤腿吹的空调风。

他靠近的时候,那种类似檀香的味道淡淡袭来,好像是从雨落后的禅房里飘出来的一样。

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去,里面简单地穿了一条灰色衬衫,脖间系着一条暗黑色鎏金花纹的领巾,随着他手上的动作,衬衫上浮起一道道褶皱。

*

saigon center 是西贡市区最有名的百货商贸楼,其中地段最好的那几个铺面,装修的洋气又漂亮,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潮流服装。

佟闻漓站在那商场的大理石上,抬头看着光彩夺目的各种精巧的工艺挂饰,眼花缭乱之际却听到身后的男人说:“去挑几件喜欢的衣服。”

佟闻漓回头,没反应过来。傻在那儿。

她木讷的样子又像一只呆呆的鸭子。

他不由地弯了弯唇角,走过去,伸手揽着她的腰,手上的力道就顺势把轻盈的她往前带。

佟闻漓知道他没有真的碰到她的腰身,绅士手始终守着那从不逾越的红线,只是给她了点力道,拥着她往那些琳琅满目的洋装店里走去。

她一进去,两排的服务员就热情洋溢地说到:“欢迎光临。”

佟闻漓有些求助地回头,他却已经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,坐在那儿拿起了今日最新的报纸,这之间还不忘安慰地抬抬头:“去吧,我在这儿等你。”

佟闻漓随即被那几个热情的服务员拥了进去。

售货员给贵宾泡了杯茶,坐在外面等着的人原先预计是准备在那儿看完一个报纸的版面的,却没想到不过看完一则消息,里面的人就出来了。

她乖乖巧巧地站在他面前,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旧衣服,“先生,我好了。”

他没放下报纸,“衣服呢?”

“在打包了先生。”一旁的服务员拿着那套衣服走过来说到,“小姐,您先坐下稍等一会好吗?”

先生望见那服务员手里的那套衣服,青灰色的休闲套装。

他淡淡地呷了一口红茶。

在这样做少女名媛的品牌店里翻出来这么一件普通又丑陋的衣服,也真是难为她了。

门口丁零当啷的声音传来,进来两个个相互挽着手的姑娘,几个人都穿着不俗。

她们咋咋呼呼地朝着那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的裙装奔去,挂在那儿的衣服有月白色、鹅黄色、豆绿色、木兰粉色……全都是轻盈又少女的明朗色彩。

他们互相放在自己身上对着镜子比划,就连服务员也被他们生动又活泼的年岁吸引,帮她们试着。

先生侧头余光看着佟闻漓,发现她也一直盯着她们看,长长的脖颈一动不动,全部被梳起来的发有几根顽皮地落下来,在奢侈的空调风下微微荡漾。

她的脖子很白,他顺着她的脖子看下去,她的锁骨、手臂都很白,那些颜色在她身上应该会很好。

“要不要试试那几套?”

佟闻漓回头,他已经把报纸放下来了,给她提议着。

那两个姑娘看了一眼价格,咂咂舌,走了。

佟闻漓摇摇头。

“不想试?”

“不了,先生。”

“好,那麻烦把这些她不想试的都包起来吧。”他招呼店员。

先生的架势是要把那些都买了,佟闻漓连忙拉住他,“别别别,先生,您别这样,我再挑一挑。”

服务员连忙再上来帮着推荐,佟闻漓一边往里走,一边想明白她是着了他的道,回过头来嘟着嘴埋怨他:“哪有您这样的人。”

他嘴角不着痕迹地浮现一抹笑,于是他继续拿起那则报纸,手边的茶被他挥了挥手换成了一杯冰美式,他料想,这会,应该能看完这个版面了。

少女洋裙穿起来应该要费不少光景。

看了好一会后,邮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带来些困意,他今天开了一天的会,手边的咖啡并没有什么效果。

“先生。”耳边传来轻声的呼唤。

他抬头,眼前的人让他都有些陌生。

“这件?您觉得好吗?”

宫廷风束身裙方领下露出她锁骨的大片白皙肤色,牛油果底色上明黄和绿色的田园油画风景做成裙底。整个裙面上向日葵葱郁而生,仅剩的夕阳谢光打在她身上,柔和她所有的边缘,像是朦胧地给她的身影拢了一层纱。

她把头发尽数放下来了,他才发下原来她的头发已经长及腰间,自然卷的黑发层层叠叠,一张白皙的脸上却五官分明,唯有那唇色是那张脸上最显然的一抹色泽了,像是夜里那淡淡的玫瑰。

她那样东方的面孔穿上这一套印染油画的复古茶歇裙,竟然比那些欧洲面庞好看这么多。

他不是第一次带异性来买衣服。

偶有按照家族里的指示让他接触的富家女里也有像今天这样式的,他在外头要一杯咖啡一则报纸打发着无聊的等待时光,等到里面的人欢欣雀跃地出来,踮着高跟鞋问他“好不好看”的时候,他总是头也不抬地说着好,赞美的话语跟编好的程序一样重复着,而后忍着困倦速速起身付钱。

但今天,站在他面前的姑娘,怯怯地问着他“您觉得好吗”的时候,他却是由衷地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。

“很漂亮。”

“漂亮吗?”佟闻漓有些不好意思,她提了提裙摆,脸上微微泛起绯红色,“我有些不太习惯。”

“很漂亮。”他重复像是肯定道。

她缩着脑袋,看着镜子里的人,有些不大自信。

“抬头——”他在那儿教她。

佟闻漓收起下巴,下颚微微超前,谨慎地问:“是这样吗?”

他笑笑,放下报纸,站起来:“是这样,阿漓,你知道吗,在这个世界上,漂亮的人儿是会得到一些偏爱的。”

“嗯?”佟闻漓没听明白这句话,“比如呢?”

“比如——”

他手指握起她冰冰凉凉的指尖,微微后退一步,弯腰做了一个西方的绅士礼节,“西贡最漂亮的姑娘,我今晚上有幸邀请您一起共进晚餐吗?”

她眼见他弯腰的时候,身体臣服,眉眼虔诚,他的西装口袋巾依旧别在胸口,那昂贵的材质包裹过她带刺的玫瑰,她模模糊糊在那混着糖炒栗子的夕阳光里点点头。

就做一晚的贵族吧。

一晚上而已,上帝不会发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