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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眼,始终无法忘却,也成为三年来不敢碰触的伤痕。

泪水从眼角无声流下,慢慢滑落,融于鬓发。

长梦未尽,喧哗声远远传来。时高时低嘈杂异常,让她一时间恍惚睁眼,不知道发生了何事。

戴俊梁本来也在门口休息,听到动静便撩开了帐门。

声音更加清晰了。

一大群人在高声叫嚷着,焦急而又紧张。“让开让开!别挡着路!”“大夫呢?还不赶紧去找?!”“快去把营帐打开!”

“是不是你那个弟弟回来了?”戴俊梁问了一句。

相思不敢擅自出去,生怕身份暴露。她只担心杨明顺是否受了伤,便挪到门口,往外看了一眼。

许多身穿铠甲的将士正经过这座营帐前方,脚步匆忙,神情焦急。在他们中间,似乎还簇拥着一人,只是因为人太多了,看不到是不是杨明顺。

就在这群人疾步穿行而过的时候,随军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,朝他们道:“大人伤在何处?请速速进营帐检视!”

众人七嘴八舌起来,就在纷杂之间,中间有人淡漠说道:“不要慌乱,死不了的。”

和其他将士们或高亢或浑厚的声音不一样,这个声音听上去显得单薄清寒,却又有着别样的镇定。

随后这群人就跟着大夫急匆匆进入了更远处的营帐。

声音已散去,相思却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里,手紧紧攥着营帐,不住地颤抖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戴俊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,带着不解。

相思如梦初醒,不及回答一个字,紧攥着衣袖,几乎是踉跄着奔出营帐,朝着那群将士的方向追去。

最中央的那座营帐已掀开了半扇帐门,众将领围拢两侧,正看着大夫在给人检查伤处。相思跌跌撞撞奔到营帐前,径直要往里面冲,被两名士兵伸出长矛阻拦在外。

“主帅营帐,不得擅闯!”士兵怒目相对,声色俱厉。

她咬着唇望着里面,视线已经模糊不清,哽咽了好久,才抓住长矛道:“我……我想求见监军大人!”

正在忙着询问大夫伤情如何的副将们未曾在意,竟是被围在中间的人闻声抬头,透过人群隐约望了一眼。

随后,就愣在了那里。

临近门口的副将发现了相思,不由扬眉斥责:“你是什么人?军中怎么会多了个女子?谁带来的?!”

相思的目光,只落在正前方。纵然已经泪影濛濛,也没有移开过一分一寸。

营帐中的人本来正紧抓着铠甲,忍痛在处理伤口,此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,雪地的反光从后方映照上来,素白刺目,勾勒出相思清晰的身影。

仿佛素纸间最为简单,也最为纤妙的一道玄黑笔墨。

他一时之间全身痛感皆化为麻木,扑天浪潮汹涌奔来,又颠簸着栖栖遑遑无处安身的心,跌宕坠落,不知道究竟如何应对。

“大人,伤处还未包扎好!”大夫着急地提醒。

他却置若罔闻,惊愕不已地缓缓站起身,用死也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她。门口的士兵还待将她拿下,江怀越慌张地往前一步,厉声道:“闪开!”

士兵茫然,只好退向两侧。

相思孤零零站在营帐门口,望着一身坚毅戎装,陌生得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的江怀越,眼里心底尽是酸涩。她几乎要站不住了,脚步虚浮地,一步一步走进营帐,终于来到他身前。

直至此时,江怀越还是用震惊不信的眼神望着她,似乎觉得这一切只是梦境。

“监军大人,这个……”身边的副将诧异发问。

江怀越只盯着相思,压着声音道:“都退下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退下!”他的眼神冷得像冰。

众人纳罕不已,却也只好默默告退。最后一名将领走了出去,厚厚的营帐门再度合拢,昏暗阴冷,空空荡荡。

他就那样站在近前,铠甲加身,形容憔悴。

以前每日都干净整洁的衣衫被冰冷的铠甲代替,就连赤红帽缨也混杂了雪屑。原先秀逸清雅的脸庞上,满是污血与尘土,可是她站在面前,只望向他那浩瀚如星辰沉玉般的眼睛,便知道,她终于,找到他了。

眼里尽是热泪。

她缓缓伸出手,小心不安地触向他脸颊伤处,指尖触及肌肤的刹那,积蓄了三年的委屈与懊悔终于化为泪水,倾泻而下。

江怀越的呼吸都已经发颤,他想说些什么,问些什么,可是就连开口,都如此艰难。

勉强控制着情绪,他终于用微微发颤又带着倔强的声音问:“你怎么会,在这里?”

相思一句话都没说,只是任由眼泪滚滚,张开双臂抱住了他,埋头倚靠在他身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