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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是朱耀祖能争点气,他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被动。

张红燕感受到朱科长情绪不对,依照他对丈夫的了解,要是侄子只是跟姓陶的小子出去玩耍绝对不至于这个反应。

恐怕工作的事出了岔子,才让他非常焦躁。

张红燕觉得自己很冤枉,她也想好好教耀祖。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,可她生不出儿子,以后女儿和自己都得依靠这个大侄子,所以教养的时候是很用心的。

可是家里有个老太太特别固执,她心疼大孙子,每次她想严厉点就被老太太骂,说她这个当伯母的对侄子不好,说她不会教育孩子,对孩子太心狠。

张红燕跟丈夫也提过这事,觉得老太太溺爱,可丈夫压根不在意。现在侄子没出息,又反过来怪她。

张红燕试探道:“工作的事有变故?”

朱科长脸色更阴沉了,“这事怕是不成了。”

“啊?咋回事啊?不是专门给耀祖弄的职位,咋还能被抢走?是卫厂长那边搞的事吧,真是的,又不是亲外甥女,据说隔了好几层关系呢,怎么就这么上心。”

张红燕也急了起来,回头怎么给老太太交代?侄子肯定会跟他们家更离心,觉得他们没有使劲。

“不是卫厂长那边的关系。”

“那是哪家的?竟然比卫厂长关系还要硬?”

“是周厂长和顾厂长的路子。”

朱科长隐瞒了实情,他要是说石立夏凭借自己的实力应聘上的,家里肯定没有人会相信,还不如推到周厂长和顾厂长身上。

一正一副厂长联合推荐,谁有这本事当拦路虎?

况且他也不算完全撒谎,范秘书为什么油盐不进,不就是因为石立夏在周厂长那挂了名嘛。

否则的话,第一场他和卫厂长就能把石立夏给涮下来,哪里有后面的事。

只要把考卷销毁或者替换了,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,毕竟这些东西都不会对外公开的。

不过是一个小职位,一般不会被人紧盯着不放。

张红燕意外:“周厂长和顾厂长?他们不是从来不搞这样的事吗?这丫头怎么跟他们都搭上关系了?”

周厂长还比较圆滑,只要不太过分,多少给人点面子。

顾厂长则不同,他是军人出身,为人耿直,最是反感搞这种歪门邪道。他自从空降到厂里,就以铁血手腕整顿了厂里纪律,迟到早退,糊弄做事的现象都少了许多。

他完全不怕得罪人,背景也深厚,能力还强,硬是在一群老油条中脱颖而出,坐稳了副厂长的位置。

朱科长大概解释了一番,“顾厂长虽然没有出面,可也不能不给面子。周厂长那边,可是派了范秘书过来。”

“那也不能睁眼说瞎话啊,咱们耀祖多优秀啊,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农村姑娘压下去。他们就不怕传出去,工人们不服气要闹起来吗,这明摆着是走关系进来的啊。”

张红燕很是气愤,完全忘了前面还觉得侄子被宠坏了的事,也忘了自家也利用了权力给侄子开后门。

朱科长表情有些古怪,实在是实力悬殊,让他实在是难以违心说自己侄子更优秀。

“一个女人再能干又怎么样,还不是得回归家庭,而且男同志后劲足,努力一把就能超越女同志。可我能怎么办,官大一级压死人。”

朱科长抽烟叹气,不管心里怎么想,嘴上却不会软下来。

张红燕在屋子里走来走去:“这可怎么办啊?妈和耀祖回来,咱们没法交代啊。”

“原本以为没多大事,现在看来得另外想办法了。”

“什么办法?找人去告发?”

朱科长瞪了她一眼,真要这么干那才是给石立夏抬轿子。

范秘书离开时说的那些话,明显就是在必要情况下,公开三场考试的具体情况。

石立夏的表现是怕公开的吗?

反倒是他还得担心,他给侄子写的稿子会不会被人认出有他的着墨,到时候很可能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。

宣传科也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,多少人对他这个位置虎视眈眈。

要不然他至于绕这么一圈走这个流程吗,直接就能把侄子给安排上。

“行了,胡说八道什么呢,嫌我这个科长做太安稳,没事给我找事啊。”

“那你说怎么办?再弄个职位出来肯定是不行了,根本空不出位置。就算回头那女人上班了,你给穿小鞋,让她自己待不下去也来不及啊。”

这年头有编制的正式员工是很难辞退的,所谓铁饭碗那就是不怕被砸的。

除非犯了特别大的过错,一般要达到刑事责任的级别,才会开除一个工人。

要是被领导穿小鞋,也就是工作累点工资少点,实在待不下去还能换岗,但是很少会担心会丢掉工作。

这一方面确实保障了工人的权利,不像几十年后,一旦开始衰老就会被抛弃,整个人都处于不安稳的状态。

工人已经不是大家羡慕的对象,反倒成了无处可去的选择,‘去工厂打螺丝’都成了贬低的话。

现在很多工人工资虽然也不高,很多工种也非常辛苦,可是胜在安稳,不用担心下个月就被开除,老了还有退休金。医疗、教育、住房等都有一定的保障。

可另一方面,也会让很多工人缺乏竞争力,没有自我提升的动力,改开后国企就一步步走入没落了。

朱耀祖已经拖不起了,再不解决工作问题,就要被安排下乡了。

朱科长点了一支烟,整个人陷入烟雾缭绕中。

“实在没法子,你就把你的工作让给耀祖吧。”

张红燕差点没喘上气,失声叫了出来:

“这怎么行!我都多大岁数了,没过几年都能退休了,我现在把工作让出来,我以后养老可怎么办!”

“这个家不是有我吗,耀祖的事都迫在眉睫了,你怎么还想着自己,太自私了。”

“怎么就是我自私了,我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,到头来连个退休金都没有。再说了,就是让也得让给咱们家盼儿,她都要高中毕业了,现在还没着落呢。”

朱科长不悦:“她是家里独生女又不需要下乡,再说了女孩子有没有工作不重要,只要找个好婆家,根本不用愁。”

“没有工作哪里能找到好婆家!盼儿可是我们亲生女儿啊!”

张红燕眼睛都红了,声音拔高。

她平常确实很看重侄子,很多时候朱耀祖有的,自己女儿都不一定有。很多时候,她都是把朱耀祖放在前面的。

可她毕竟是当妈的,朱耀祖再亲近也不过是侄子,心底还是有个排序的。

她没有儿子本来就担心老了没人管,要是工作没了,退休金没了,她以后更没有保障了。

手里没钱,谁会搭理你啊。

“这事就这么定了!你是耀祖的婶子,你得为孩子想想。耀祖好了,盼儿以后才不会在婆家被欺负。”

石立夏并不知道朱科长家因为一个工作闹起来了,但是她去应聘工作的事倒是传开了。

“小夏,你咋知道宣传科要招聘的,有好事怎么也不跟大家说一声。”

杨淑芬心里不痛快,阴阳怪气道。

她娘家侄子正在找工作呢,要是找不到就得下乡了,为了这事她还搭进去二十块钱。

结果邻居知道招聘的消息竟然不吭一声,真是太自私了。

其他人心里也不痛快,都是邻居你知道我不知道,心里肯定不平衡,纷纷附和。

石立夏诧异:“你们不知道啊?我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啊。再说了我也是路过恰好才看到的,也就顺便报了个名。当时时间特别紧,我就算知道你们不知道,回来也赶不及了。我刚进去没几分钟,后面来的就不能进考场了。”

杨淑芬才不信:“哪有这么赶巧的事。”

石立夏耸了耸肩:“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。”

杨淑芬看她这无赖样子,心底更是不痛快。

“你这样可不好,厂里可不招收自私自利的员工。”

石立夏皱起眉头:“杨姐,你这样也不好,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。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贫农,所以觉得我不配成为工人。”

杨淑芬气急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呢,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!”

石立夏已经运用身份说运用得驾轻就熟,一直说自己是贫农,你看不起我,就是看不起广大贫农。

管你说啥,反正你说我就这意思,把对方拉入自己的逻辑,一直偷换概念耍无赖。

最终杨淑芬就跟王红花一样惨败而归,愣是不敢再胡说一句。

这招很老套,但是管用啊。

我是贫农我光荣。

晚上万琳过来找石立夏,还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我嫂子那张嘴就是说话不动听,我跟她不一样。”

要说没想法那肯定不可能,但是也没啥好埋怨的,现在谁家不这样啊。

工作机会这么重要,你跟别人说了不就少一分把握吗。

再者,谁不知道现在很多放出来的工作都是萝卜坑,报上名也没啥用。

没看到石立夏都考了好几天了,现在还没公布最终的结果,很多人都觉得石立夏就是个陪跑的,没戏。

大家并不知道因为心心的关系,石立夏跟周厂长也算是拐弯抹角搭上关系,可她从没提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