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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们也不瞒着我,我一回家,我二哥就招呼我喝鸡汤,还说你养了这么久,多喝一碗。”邵朗逸面上飘出一点自嘲的笑意,“谁知道我一哭,全家人都笑我,后来过了好几年,我二哥还拿这件事当笑话讲。想想也奇怪,人人都觉得养猫养狗、黄鹂八哥儿养死了,才值得要难过一下;鸡嘛,养来就是吃的。”他说到这里,抿了抿唇,倒带出些孩子气来,“你说,凭什么?”

“那我也是学医的。”邵朗逸轻快地笑道,“明天我们去趟淳溪。说起来,最能保你平安的人——恐怕还是我这位姨母。”

“我小时候养过一只鸡,从这么小养到这么大——”邵朗逸用手比划着,在她身边坐下,“就养在我们公馆的花园里,家里人都觉得好笑,可也都说我那只鸡漂亮。不过,它早上一打鸣,全家人都睡不着,后来我二哥忍不了,趁我不在家的时候,把它拎到厨房里叫人做了汤。”他一开口,婉凝就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,也猜到这鸡不管是真是假都必然没有好下场,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后来呢?”

孙熙平目送邵朗逸的座车开出泠湖,只觉得越来越想不通三公子的心意,且不说他带顾婉凝去淳溪是触虞夫人的逆鳞,还吩咐他待会儿打电话到参谋部去,说淳溪的侍从请走了二夫人,问问虞总长知不知道?总长大人是好随便糊弄的吗?再这么下去,他这条小命迟早要交待掉。

婉凝紧紧攥着身前的被单,微微点头,却终究忍不住眼泪。

艳阳明丽,夏花繁盛,邵朗逸揽着顾婉凝姗姗而来,虞夫人一见,笑微微地搁了手里的棋子:“你这才想着把人带来给我见一见吗?”

“人有旦夕祸福,狗也一样。你现在一切顾及孩子,先不要想了。”邵朗逸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宁静温和,似乎有安定人心的力量,然而他自己的心却安定不下来,但愿是他多心。

邵朗逸牵了婉凝坐下:“新婚燕尔,姨母总要许我惫懒几日。”

她看了他的脸色,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,战栗着闭了眼睛,喃喃道:“白天还没事的……怎么会突然就生病呢?或者是之前它就病了,我没有看出来?”

虞夫人一面吩咐丫头沏茶,一面走过来打量着他二人:“这么标致的一个孩子,你偏疼一些也是应该的。不过,也要留意,别叫雅婕心里别扭。”

“剑声,你去看看。”邵朗逸吩咐了汤剑声,默然沉思了片刻,才走进内室去看婉凝。她靠在床上,眉间一点颦纹,抬头看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点期待,但他却没有什么好消息给她,甚至,他还可能会有更让她难过的消息告诉她。

“姨母的教导我都谨记的。”邵朗逸说着,剥了果盘里的荔枝递给婉凝,“我是在姨母身边长大的,恐怕比浩霆在姨母身边的日子还多。”

宝纤慌乱地摇头:“不知道。夫人肚子痛,我跟附近的侍卫送夫人回来,就没再出去。syne……应该还在湖边,我听他们说,syne是……是死了,我还没敢和夫人说。”

婉凝接过那荔枝,低眉一笑,虞夫人从来没对她这样亲切过,她这样想让她死掉,却也要这样笑容可掬地和她对座闲谈,这世界何其荒诞!虞夫人看她在自己面前这样若无其事,也略感诧异,只听邵朗逸忽然叫住了来上茶的丫头:“玢菊,你带婉凝去见一见我大嫂,我陪姨母走几步棋。”

宝纤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,邵朗逸的脸色是她前所未见的阴寒:“syne呢?”

虞夫人微一点头,玢菊便引了顾婉凝出去,邵朗逸果真踱到棋桌旁认真端详起来,虞夫人看着他,轻轻一叹:“你带着这丫头过来,不是为了陪我下棋吧?”
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宝纤声音发颤,滚出两颗眼泪,“我和夫人牵着syne在湖边散步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那狗突然就发了疯。我一下没牵住,叫它跑出去了,syne也没跑多远,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……后来,就不动了,夫人看着就哭了……”

邵朗逸拈起一枚白子沉吟道:“姨母,婉凝一直养的那只边牧您见过没有?”见虞夫人不置可否地一笑,又接着道,“就是先前致轩拿给她玩儿的那只,叫syne,顶机灵的——可惜昨天晚上,那狗吃了原本要送给婉凝的点心,死了。”

邵纪堂回给康雅婕的话轻描淡写,而此时的蓼花渚已经乱作一团。邵朗逸到的时候,大夫正从内室里出来,交代了一番胎儿才刚刚稳定下来,不能掉以轻心之类的医嘱,邵朗逸一一点头听了,叫人送了大夫出去,见宝纤六神无主地站在门边,一脸受了惊吓的样子,皱眉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
虞夫人讶然道:“有这样的事?”

不舒服?她下午才刚去看了她,她就不舒服?呵,她倒是小看了她,她早就该想到的,她要是没有一点儿心思手段,怎么能前前后后那样笼络着虞浩霆?

邵朗逸落了手里的棋子,极恳切地笑道:“姨母,我有件事要求您。您知道我事情忙,下头的人也未必时时刻刻都警醒,所以烦劳您帮我留心着婉凝,别让她有什么闪失。”

康雅婕抿紧的嘴唇有些发抖,几乎立刻就想要把手里的杯子掼出去!

虞夫人笑道:“人在你身边,我怎么留心?”

邵纪堂垂手立在一旁:“泠湖那边打电话说,二夫人不舒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