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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他,他笑容朗朗:“我这个参谋不参军国大事,也不谋仕途经济。”从那时起,他每每都替她解围,护她安危,只是风流倜傥如他,叫她以为他早已习惯了对女孩子多一分温柔呵护,再加上虞浩霆的缘故,才待她格外用心,她从没想过他会对她说:“婉凝,我喜欢你。那天在陆军部,我第一次见你,就喜欢你。”她居然从不觉察!

徐益略有踌躇,扶了扶眼镜:“院长那边还在交涉,扶桑人可能要扩充一些在北地的利益。”

婉凝挨在床边坐下,小霍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,被单拉开了一幅,暴露出纵横狰狞的伤口和一些密集规整的缝合针迹。她鼻尖一酸,连忙死死咬住嘴唇,把涌动的泪意压了回去,见护士端了水和棉签过来,便低低道:“我来吧。”蘸了温水的棉签细细润在他唇上,像滴进沙砾一般得不到回应。

“就这样?”虞浩霆踱着步子,轻飘飘地问了一句。

护士刚刚换完药,沾血的绷带堆在一旁,看得人触目惊心。

“霍院长的意思,如果总长能把战事控制在燕平以北,自然最好。”

正在这时,恰好大夫出来同他说话,她像是被猎人惊吓的小兽,飞快地看了他一眼,面上的表情悲伤又惊惶:“我去看……”话没有说完,人已闪了进去。

虞浩霆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停下:“如果不行呢?”徐益不自觉地低了头:“院长没有说。”

他柔缓的语调仿佛最安稳的慰藉,婉凝的哭声渐渐低了,激荡的情绪被泪水带走,人反而冷静下来。她放开他的衣襟,看着他戎装上洇湿的痕迹,局促地退开两步,一时竟不敢抬头看他。

的确是自己多此一问了,虞浩霆道:“麻烦你回去替我向霍伯伯赔罪吧!仲祺现在不方便挪动,再好一点,我就送他回去。”

他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,浅浅的亲吻逡巡在她发间,心底弥散着悲凉而温柔的满足:“我怎么会有事呢?傻丫头,你问问他们,谁敢让参谋总长出事?”

徐益点头,探寻的目光却一无所获。

什么,都不必问了。

他一到绥江行营,虞浩霆就先叫他去探了霍仲祺。看见院长大人的这位娇公子,他竟也忍不住眼中一热,不知话要从何说起,反倒是小霍垂眸笑道:

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衣襟,他颤抖地抚着她的发,他觉得,他们之间似是有一个极大的误会。他想要问,可是当他捧起她的脸,望着她泪水恣肆的面容,他又觉得——

“父亲又骂我了吧?”

以为我死了?

徐益的声音有哽咽的轻颤:“没有,只是夫人……夫人很担心,还有大小姐,都想来探望公子。可院长说,总长必然事事都安排妥当,她们来了,行营里反而诸多不便。”

这个时候他提什么南园?他当时没有细想,只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霍仲祺勉力撑着笑意:“父亲说得对。你告诉母亲和姐姐,我很好,只是养伤而已,已经没什么要紧了……”

我以为是你?他皱起眉心,突然想起那天断在炮火声中的电话,他说:“婉凝……南园……以为我死了。”

徐益听着,忽见他的视线错开了自己,目光中有异样的欣悦和温柔,可眉心微蹙,又仿佛有些气恼。徐益回头看时不觉一怔——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端着杯牛乳,款款走了进来,看见是他,似乎也有些意外,不过很快便端然一笑:“徐先生。”

她偎在他怀里,肩头耸动,仍旧哭得泪人一般:“我以为是你……”

徐益连忙起身,想要同她打个招呼,话到嘴边却卡了壳,不知该如何称呼,只好微笑颔首。

虞浩霆一怔,旋即明白过来,一手抱紧了她,一手去擦她颊上的眼泪:“是我没有想妥当,吓着你了,是我不好,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
顾婉凝搁下牛乳,略扶起了床上的人,把枕头整理妥当,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吸管插在杯子里,递到他面前。霍仲祺又皱了皱眉,刚想说些什么,看了徐益一眼,终究没有开口,就着她的手默默喝了杯里的牛乳。

她泉涌般的泪水崩溃而出:“我以为是你!”

徐益见状,又说了两句闲话便起身告辞,勤务兵送他到门口,徐益隐约听到霍仲祺在说话,只是他声音太低,听不分明,既而就听见顾婉凝轻柔的语调里夹着笑意:“你要是不想让我看见你这样子,就早一点好起来。”

她抬起头,泪水簌簌,面上的神情是彻骨的绝望和痛楚:“……行营,行营只打过一个电话给我,说……茂兰殉国了……”她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,继而攥紧了他的衣襟,“月白,月白也死了……你打电话给我,我以为……我以为是你。”

他心中惊疑,面上却不敢露出,走到院中才问那勤务兵:“顾小姐在这儿,虞总长知道吗?”那勤务兵点了点头,徐益更是诧异:“她什么时候来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