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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面三十几度的天气,出雪场之前还得换衣服,两人在更衣室前各自分开,北皎进了男更衣室后,以最快的速度将里面的保暖层换下来塞进背包里,脱护具,换鞋。

单肩挎着个简单的背包,他出了男更衣室,一抬头便看见相隔一个洗手间另外一侧的女更衣室。

他迈开步伐走过去,站在距离女更衣室大门两米的地方,刚想继续靠近——

突然有两个说笑的女生从里面走出来,四目相对,对方显然被这个板着脸立在更衣室门前的人吓了一跳。

她们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,有些困惑地打量了下女更衣室门前黑着脸的英俊少年,一步三回头地离开。

北皎没有再继续靠近。

他目光凝重地打量了下四周,确定没有出现杨一同以及他的走狗众人,又不知道姜冉还要在里面磨蹭多久,于是顺势靠着墙,蹲了下去。

就像是一条蹲在门外放哨的大型犬,警惕且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氛。

他安安静静地等着,没招谁惹谁,咬着已经快融化的棒棒糖——

最后一点被他咬碎了,“嘎吱”“嘎吱”糖被嚼碎的声音充实他的耳膜。

就在这时,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。

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,在用一秒辨别不是姜冉的声音后,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冷漠,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,他看见不远处,凉鹤在冲他招手。

下意识地“啧”了声。

他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,还没有熟悉的人影出现的女更衣室门口,抬手压低了头上鸭舌帽的帽檐。

凉鹤一阵风似的跑到他面前,厚重的滑雪鞋在他面前一脚轻一脚重的来回踩动……

北皎没有仰头看别人的习惯,于是站了起来。

出了雪场换上常服,他直立的时候,投下的影子足够将凉鹤笼罩起来。

她在心中感慨了句“哦豁,好高”,笑眼望着他:“我出来接个刚到一会儿一起夜场的朋友,就看见你了,好巧!”

北皎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了个男生,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,戴眼镜,偏瘦,要不是在雪场看见,很难将这样书生气氛的男生和“滑雪”这个项目联想到一起——

毫无歧视的意思,只是他比较像坐在自习室里准备考研的学霸。

凉鹤指着眼镜男,有些兴奋地介绍:“他叫一川,也是一顺刻滑,是我们群滑的最好的……一会儿我拉你进群,下次一起滑的时候,可以让他教你,他很厉害的!和融创有正规教学合作,还义务劳动教会了我们很多人!”

……他教的你们?

那他也是SAJ,教我个屁啊。

刚才在你面前滑了多少趟了,还没看出来除了固定器朝向一样咱们哪哪都不一样吗?

北皎很难想象居然有比他还菜的,菜到像不长眼睛。

他懒洋洋地掀了掀唇角,刚想按照以往的社交方式冷冰冰且刻薄地说一句“免了”然后结束一切——

这时候眼角不小心扫到“女更衣室”,然后他不小心又想到姜冉。

……她要是在的话,可能会摁着他的脑袋让他要有礼貌。

“……”

好烦。

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吞回去,话说回来,虽然面前的小姑娘有点聒噪,但是别人也没说什么特别出格的话,好像从头到尾是真情实感地想要跟他交朋友。

——虽然北皎完全没有想要交朋友的意愿。

深色的瞳眸在眼眶里转了转,最后定格在那眼镜男身上,停顿了下,最终少年还是极其克制且礼貌地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。

对方冲他笑了笑,跟他说:“今天我还在路上,凉鹤就说在雪道上捡了个自己滑的,你要自己闭门造车进步很慢的——”

他声音不高不低,比宋迭那个阴阳怪气的虚伪怪听上去正常点。

北皎耐着性子听他自说自话,对方的声音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他的身体的重心也悄咪咪从左脚转向右脚,正想着“啊啊啊啊他们不用进去滑雪吗一直在说”,突然,从更衣室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
他耳朵动了动,飞快地转过头去——

下一秒,就看见拖着板包的、换上了短裙和吊带背心的女人出现在女更衣室门口,她一只手拎着板包,另一只手拎着件牛仔夹克。

雪白的胳膊搭着深蓝色的外套,柔软的长卷发垂顺于肩。

鸭舌帽檐阴影下,少年眸子亮了亮。

“做什么呢?”

不骂人的时候,姜冉的声音堪称温柔,不是小女生那种清脆柔软的嗓音,自带从容和微沙。

她拖着板包走过来,熟悉的气息钻入鼻中——

已经大半天了,香水的气味早就在冰箱里被湿润的冰雪气息覆盖,变得很淡。

但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
甚至觉得盖过了他口腔中糖果残留的甜。

姜冉的视线扫过莫名其妙在女更衣室门口罚站的便宜阿弟,又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站在他面前和他同龄的男女。

停顿了下,她歪了歪脑袋,笑着问北皎:“怎么,交到朋友啦?”

因为压根用力,白色的糖果棍子在唇角翘了翘,少年发出不置可否的哼哼声——

显然不知道她这副慈爱的模样是怎么回事。

垂眸扫了眼她笑吟吟却并微微泛白的面色,他在心里骂了句“多管闲事,有空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色吧”,弯腰,伸手主动接过了她手里的板包。

“没,就是刚认识……走吗?”

哑巴总算开口说话,嗓音微低。

而面对突然出现的姐姐,凉鹤和名叫一川的眼镜男显然都没反应过来,直到她笑眯眯地回头跟他们挥挥手道别。

两人渐行渐远。

……

远处,一男一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,凉鹤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,“哈”地感慨了一声,“我还以为他一个人。”

一川倒是很平静,面无表情:“不仅不是一个人,你想把他拉进群里和你们一起菜鸡互啄的计划可能也要破产。”

凉鹤:“啊?”

一川:“人家不是自己闭门造车的,刚才那个女的——”

“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姐姐?”凉鹤有些茫然,“不是他一起滑的朋友吗?”

“不是,那是姜冉。”一川面无表情地说,“国内最早一批玩儿刻滑的滑手,要不是这会儿板在板包里,你会发现她板子上的赞助贴纸都快贴不下了……跟她抢学生,说出去我会让人笑掉大牙的。”

话到之后,几近叹息。

凉鹤闻言,整个愣住,脑海里浮现方才冲他们笑的一脸慈爱、毫无攻击性的面容,震撼之中久久忘言。

……

姜冉并不知道此时有两个人正在讨论她的光辉历史——

知道了也不在意,毕竟只要她还活着,每一个角落都会有她的传说。

这会儿她捂着小腹爬上车的副驾驶,等北皎把他们的板包和包塞到后备箱,打开副驾驶的门往上爬时,她“啪”地一下拍了下方向盘,拧着眉说:“你能不能去学个驾照啊?”

北皎半个身子刚探进车里,猝不及防被凶得一愣,抬起头堪称莫名其妙地望着她,显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她开个车也要发脾气是有什么毛病——

姜冉被他那双无辜的狗崽子眼看得停顿了下,顿时又有些觉得自己确实无理取闹。

揉了揉拍方向盘拍疼的手,她很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,深呼吸吐出一口气:“我肚子疼。”

声音有点儿低,听上去哼哼唧唧的。

与在外人面前那副从容且不容置疑的强势有所不同。

话语一落,就感觉到他的视线从她脸上转到了她的腹部,打了几个圈,然后他什么也没说……

手一撑,坐上了副驾驶。

姜冉以为他这就没屁放了——当然也没指望他放出什么屁,最多一句“多喝热水”已经是他的情商天花板。

低头发动汽车,车开出停车场,她伸着胳膊手机扫码缴费时,听见他在旁边问了句:“考驾照要多久啊?”

她正拼命戳手机缴费的动作一顿,茫然地望着他。

他叹了口气,也没看她,就是翻着自己的余额宝小金库,表情淡漠地说:“半个月应该差不多,又不是很难……下周有个白天的临时工结算了我去报名。”

姜冉未免有点稀奇——

就从小到大,能对她突如其来的发脾气有所正面回应的人,除了她家保姆,只有她爸。

现在多了个理论上的非血缘关系异性,她未免受宠若惊到说不出话来。

——阿弟长大了,她的善意不是单项奔赴?

眨巴了下眼,紧张到大脑停止运转之余,她条件反射地反驳他:“你不是闹着买完护具之后一滴也没有了吗?”

北皎立刻将手机以一种防护的形式摁在胸前,警惕地盯着她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姜冉“哦”了声:“小金库呀?”

废话。

他那么努力的打工,一块钱掰两半花,怎么可能没攒个万把两万块下来?

面对她似笑非笑的注视,北皎此时万分后悔,不应该因为她的一时清晰波动也跟着上头,刚想怒骂她有本事以后不要用那种奇怪的气氛说话引人上当……

钓鱼执法么!

没素质!

突然贴着胸口的手机震动,一阵叮叮当当的消息提示音响起。

像是紧绷的气氛一瞬间得到了救赎,他也顾不上发来信息的人是不是他想搭理的人,大脑发昏就点开了语音——

【北皎,我把你拉进我们群了,你看见了吗!明天你还来冰箱吗?我介绍新的朋友给你呀?一起进步嘛?】

软糯的女声在安静的车内响起。

姜冉原本勾着唇角轻笑,正握着方向盘从善如流轻转控车出车库,听到这语音手上动作猛地停顿了下,车前方差点蹭着墙……她不动声色地一把急拽方向盘,把车拽了回来。

北皎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。

他瞪着手机显然是不习惯手机里有陌生女的说话,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就扭头看姜冉——

然而这个该死的女人并没有没多大反应,她目视前方,好像唇角的弧度都跟上一秒一样毫无区别。

“新交的小朋友迫不及待就来找你啦?”

她声音轻飘飘的,他甚至听不出她是不是在嘲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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