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额角青筋跳了跳,“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声音跟我说话?”

他问。

姜冉挑起的唇角放了下去:“哪种?”

北皎认真想了下,却没想到形容词,反正就是很恶心的声音——

他不敢说。

因为说了一定会挨打。

见他不说话,姜冉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他的手机:“做什么不说话?新的朋友邀请你一起进步呢?”

北皎:“……”

好了,这次是嘲讽。

一定是。

北皎深呼吸一口气,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,抬手关掉了刚才被拉的那个群的消息提示音,又觉得这样还不够,偏了偏头,盯着女人扶在方向盘上纤细的手……

想了想后,他平静地问:“你要是不高兴,我现在删了她。”

她手腕真的好细。

好像一捏就能折断。

“交朋友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?”姜冉面无表情地反问,“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?”

他也不知道。

就下意识地这么觉得了——

是有点奇怪。

“不是说我是你徒弟吗,”他停顿片刻后,总算是搜刮到了最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,“他们是一群玩SAJ的,你也不怕我被他们带跑偏?”

姜冉没说话。

半晌,他才从驾驶座听见极其一声从鼻腔里发出的“哼”声,她小声地说,你是个屁徒弟。

警报解除。

他松了口气,抬了抬眼,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懒散模样,语气温吞地像是在说今晚吃饭该吃什么菜:“那我到底要不要删了她?”

“删人家干什么,她只是邀请你一起玩。”她回答,“非要活得像原始人一样野蛮?能不能有点礼貌?”

“……”

意料之中的教训。

“……不愿意就拒绝好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拒绝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礼貌地。”

她强调。

北皎“哦”了声,顺手回了凉鹤个“不了”,想了想,又礼貌地加了个“谢谢”。

四个字打完发送,直接收起手机,再也没看一眼。

……

到家姜冉就钻进了浴室。

北皎翻了翻冰箱,还有一些番茄和牛腩,拿出来解了冻,炖了一锅番茄牛腩,在他淘米准备煮饭时,浴室的门开了,带着暖烘烘的气氛她冲出来,睡裙外面还套了件薄毛衣外套。

也许是热水澡起了作用,整个人看上去恢复了一丝丝血色,面颊红得又有些不太正常。

北皎看了眼外面烈阳高照,又看看她裹得严实的毛衣,没说什么,只是吩咐她接手洗米工作,自己转身去空出来的洗手间嘘嘘。

进了浴室,狗鼻子嗅到了隐藏在沐浴液香味里淡淡血腥味,他站在马桶前沉默了三秒,迅速嘘完,收起作案工具,洗手,一阵风似的又冲出浴室——

姜冉还在随机一个亲友微信群里问两人份的米饭该放多少水,就被人拎着胳膊半拖半拽放到了沙发上。

她几乎是被抛进去的。

陷入柔软的沙发,她一脸莫名其妙:“怎么了,不是让我淘米?”

“不用了,”北皎下颌肌肉紧绷,“除了滑雪,你还会干什么?”

不会就不会。

人一辈子那还不是有一个特长就够了嘛?

姜冉才懒得反驳他,随手打开电视找了个恐怖电影,拖过茶几下面放着的薯片,窝在沙发里努力忽视小腹的胀痛。

厨房那边,水龙头开开又被关上,叮叮咚咚细碎的声音混杂在电视机里传来的背景音乐里,外面阳光正好,她逐渐昏昏欲睡。

等北皎在案板上切了新鲜的葱撒进咕噜咕噜冒泡的番茄牛腩中,食物的香味充数整个客厅,他回过头想要喊姜冉吃饭,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。

电视机里,一群身穿校服的泰国人被鬼追的不断发出尖叫,上蹿下跳;

电视机外,女人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,外面套着奶白色毛衣,小腹盖着一层毯子,蜷缩成一团睡得不太安稳。

中午时候苍白的面色此时被面颊不太正常的红晕取代,梦中她偶尔发出含糊的梦呓,眉头轻蹙。

北皎蹲在她面前看了一会儿,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,没出汗的额头还是干爽的,只是有一点点发热,但不严重。

在叫她起来吃饭还是让她继续睡之间犹豫。

但很快北皎又有了第三件可以做的选择——

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沙发前的地毯上,姜冉的手机一直在叮叮咚咚响个没完。

北皎伸头看了眼,这女人心里倒是敞亮,堂而皇之让微信的信息提示和详细内容直接显示在屏幕上……大概就是在她各种大大小小的亲友群,无数个人在@她,告诉她,她被人挂了墙头。

自然是杨一同。

这哥们回头找自己的板失败,被迫为自己一时逞英雄买单,恼羞成怒,怒挂墙头。

北皎根据不多的信息,拿着自己的手机找到了杨一同的短视频APP账号,因为这哥们热爱蹭各种热度,偶尔做一些能骗小白的“科普”“教学”,所以账号也有个二十万粉丝,在雪圈也算是不大不小的网红教练。

此时,网红教练新发布了一则动态,拈轻避重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,大概就是,姜冉在前天撞了他的学生,赔了五百;而隔天,他学生撞了姜冉的学生,却付出了两块滑雪板加固定器的代价。

说着还放出了一小段从融创雪场那搞来的上午的视频,通过剪辑,只能看见是北皎正好换后刃时,他学生放了一小段直板撞上他。

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,没有声音,也没有清晰的图像,也没有北皎被撞之后像保龄球似的滚出去滚了三圈,更没有他被撞得稀烂的板的特写。

杨一同说:【我们先不说这次碰撞的责任究竟是不是我们全责,但是在相同事件下,对方仗着自己是资深滑手,雪场里亲朋好友多,就狮子大开口,涉嫌讹诈的行为,我杨某人决不能忍,不能让这种风气散播开来?】

北皎看到这时,就觉得有些人还是应该被好好地打一顿,跟法治社会人类行为准则关系不大,关键就是他值得。

那天他就该把他和那人的脸直接摁进小便池里醒醒神,否则也不至于今天在这胡言乱语。

这条动态已经有了一些流量,点开评论,大概分为两大派——

雪圈人士在放鞭炮:

【还‘先不说是不是你全责‘,尼玛的不是你全责是我全责?】

【‘涉嫌讹诈‘这四个字从你杨一同嘴巴里说出来就很离谱你知道不?】

【杨某人蹭了几年热度,好不容易有自己的热度可以蹭了,就是付出的代价有点大——两块板能上万了吧哈哈哈哈哈得讹别人多少回才赚回来?】

【呜呜呜呜呜呜广融是姜冉的天下,好肮脏,下次别来了:)】

【我刚去看了,那两块板已经卖掉了,嘻嘻?】

【老杨,你这张嘴啊,真的,我都怕骂你一句被你反过来说我们网络暴力?】

【哈哈哈哈哈哈哈玛德,冉姐:谢谢榜一杨老铁送来的一万一!!!】

非雪圈正义人士(部分在不懂装懂):

【双标要不得,让这女的把板还给你咯?】

【撞人主动要求负责,PO主已经很负责了呀,不懂为什么上面还有人嘲讽他?】

【非圈内人士,就想说这个甚至不用负责吧,转弯让直行啊?后面那个撞上来的是直行啊?】

【虽然追尾全责,但开车也讲转弯让直行!】

【雪道前面那人家里开的?这么来来回回蛇形走位今天不被撞明天也要被撞啊!】

【…………啊不懂雪圈规矩不说话,坐等围观!】

【不滑雪,推给我这个干什么,我的大数据抓取完犊子了?】

北皎一条条评论看下来,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——

一条条给雪圈里知情人士点赞。

再强行忍住不要去骂那些屁都不懂还要喊“转弯让直行”的路人。

他靠着沙发坐下来看着手机,再旁边放着还在震动提示音响个不停的姜冉的手机,沙发上,当事人烧得一塌糊涂,睡得不省人事。

直到手机电话铃声打破一切平衡。

北皎吓了一跳,看了下来电人备注“赵克烟”,他回头看了眼姜冉,她小声地“唔”了声,闭着的眼皮颤抖,而后看似痛苦地把头埋进了小毯子下面。

轻轻地发出一声咂舌音,他抓过姜冉的手机替她接了这个吵死人的电话。

【喂?冉姐?你妈的杨一同……淦!我听他们说你有北哥被撞得全视频,还有人录了那俩龟孙子自己说把板赔给你的片段!我让人去找了,一会儿发给你,你剪辑下一会儿都发出来!发出来!发出来?淦他!必须淦!】

电话那边吱哇乱叫。

北皎被吵的耳朵疼,忍不了了,回他了个:“知道了,别吵。”

沙哑地磁的男性嗓音响起,电话那边立刻像是尖叫鸡被割了喉咙,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
良久,赵克烟仿佛才找回了自己的魂,试探性地问了声:“北哥?”

“是我。”

“冉……”赵克烟谨慎地问,“姜冉呢?”

要不是说出来都觉得太诡异,他甚至想用“姜小姐”这个代表着“其实我们也不熟”的代名词。

“睡了。”

北皎才懒得细品他在小心翼翼个什么劲,举着电话回过头,垂眸,然后就堂而皇之对视上一双刚刚睁开、睡眼朦胧懵逼望着自己的杏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