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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方大人的宅子, 离清风院不远。

闹中取静,倒也清幽。

宅子里里外外除了方大人安排的人手,就是谢姝的人。而白萋萋的身边, 只留了婉姨娘一人陪同。

母女俩所到之处,皆有人跟着。

白萋萋倒是不哭了, 眼见着处处被人监视, 只能坐着发呆。婉姨娘还在抹着眼泪, 一遍遍地控诉着章也的恶行,反反复复地泣诉着自己女儿的不幸。

一天下来, 她们不吃也不喝。

天色渐黑,白萋萋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, 坐在院子里。

婉姨娘的声音已小了许多, 隐有几分嘶哑。

“萋儿, 萋儿, 我可怜的萋儿……”

这些话刚开始还有些感情, 到后来越发的干巴, 像是和尚念经一般。她一边念着, 一边不停窥探着周围人的表情和脸色。一旦有人多看了一两眼, 她的声音便有了起伏,听着哀切了几分。若是无人注意她们时,她便与女儿窃窃私语。

“萋儿, 我们现在怎么办哪?”

白萋萋听到她这声问话,呆呆愣愣的眼珠子动了动, 下意识去看向不远处。

屋檐下, 灯笼已起。

一桌一椅摆在台阶之上, 玉叶金柯般的少女躺在紫檀木的醉翁椅上,轻盖着白狐毛皮的毯子, 慵懒而贵气。

圆脸的丫头立于桌前,正给少女沏着茶水。茶水幽香四溢,混着琉璃盘的果香一起飘飘散散,惬意而自在。

明明同处一间宅子,一个院子,境遇却是天上地下。

白萋萋望着躺在椅子上的少女,眼底隐有些许的不甘。她咬着唇,直至将唇咬到泛白无血。五指不由得用着力,死死揪自己的衣裙。

这时一个侍卫过来,呈上一方食盒。

那食盒雕花描金,里面的佳肴更是香气扑鼻,一打开便让人垂涎欲滴。

多乐将食盒里的菜出来,摆在圆桌上。樱桃肉、蟹粉狮子头、翠珠鱼花、还有龙井虾仁等四道荤菜,再配以茄鲞和紫红玉菜等两道素菜。

“这些又是小殿下爱吃的菜,萧大人可真是贴心。”

谢姝不置可否,她深以为在拿捏人心这块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萧翎。萧翎若是想用心,必能让人在吃穿上感到舒服又妥帖。

如果照这些说来,通晓人心似乎是个极大的优点,她也因此而受了益。

送饭菜的侍卫刚退下,又过来一个侍卫。只见这侍卫不知和她说了什么,她平静的神色中隐有一丝玩味。

就着灯火明月,这些精心烹制的佳肴更加美味。

她慢慢地吃着,无比闲适。

白萋萋眼底的不甘更甚,嘴唇都快咬出血来。

婉姨娘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,“萋儿,萋儿,你怎么这么命苦啊……”

“姨娘,……想问问章三公子,为什么要这么对我?我也是世家高门里的姑娘,他怎么能如此作践我?”白萋萋终于出了声,凄切而悲苦。

“他为何如此,你心知肚明。”

谢姝冷冷地开口,然后在白萋萋藏不住的怨恨中到了跟前。

她微俯着身,讥诮地看着白萋萋。

“你是个什么样的人,我比谁都清楚,你实在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世家高门里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,更没有必要摆出这副被人欺负了还无处伸冤的可怜相。”

“月城公主,你对臣女全是偏见。当初因为臣女那嫡姐,你对臣女生了误会,而今你已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,为何还是对臣女没有任何改观?”

“我倒是很想对你改观,但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高看不起来。你当知世间真的有不透风的墙吗?但凡你做过什么,必会留下痕迹。”

且不说这一次的事,便是上回在王府时,她想置自己的嫡姐于死地已是恶毒至极。纵然白蓁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但一码归一码。

白萋萋心虚低头,“臣女不知殿下在说什么。”

婉姨娘又哭起来,“公主殿下,我家萋儿受了这天大的委屈……”

谢姝不看她,目光不离白萋萋,“前几日,我在一家茶楼喝茶,恰好看到你和一名男子进了那家酒楼。”

白萋萋闻言,猛地抬头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若是我猜得不错,他是不是对你许了天大的承诺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你不必如此惊讶,这并不难猜。能让你如此不计清白与名声豁出去的东西,要么是泼天的富贵,要么是无上的荣耀与权势。他是不是告诉你,无论将来你嫁人与否,他都会兑现自己的诺言,让你成为第二个敬贤皇后。”

敬贤皇后是大胤第一位皇后,也是李氏第一位摄政监国的皇后。她的贤德名声代代传颂,自来被奉为天下女子表率。但最为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她的贤名,而是她二嫁女的身份。

自她以后,便打破了二嫁女不能入皇族的规矩。

“……是怎么知道的?”白萋萋的脸白的吓人,眼中满是惊愕之色,这是她和那个人床笫之间的私密话,旁人如何能知。

她惊疑着,愕然着,又不敢置信着。

谢姝但笑不语,“你信了?”

“我……”

白萋萋当然信了。

她不信,还能如何?

“他为了让你相信他,必是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赠予你,以做信物。你等了一天,他始终未露面,也不曾捎消息给你,反倒有空回到酒楼去找东西,你猜他找的是什么?”

方才第二个侍卫传递给谢姝的消息,正是有关李相仲。

李相仲悄悄回到酒楼,以为神不知鬼不觉。当他在那雅间之中四处找寻时,被一早守在那里的萧翎和方大人逮个正着。

当时萧翎的手上,正拿着他要找的东西。

他一见那东西,整个人都傻了。

而今,白萋萋听到谢姝的话,也傻了。

“不,你……们怎么知道的?”

谢姝自然不会告诉她具体的内情,“苟合之情,岂能当真。便是信物,亦不过是陷阱里的诱饵。就算你真的算计成了,如愿赖上了章也,你真以为他将来会兑现承诺吗?”

“……会的,他会的,他说过我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。如果不是他处处被自己的庶弟掣肘,如果不是我的出身不够,他一定会堂堂正正地娶我!”

“他不会娶你,现在不会,将来就更不会。你若真想和他在一起,抛开正室的身份,眼下倒是极好的时机。”

婉姨娘显然是知情的,听到谢姝的这番话后,拼命地朝白萋萋使眼色。

白萋萋心犹不甘,“……为什么要听你的?”

“你可以不听,等到对质之时,若是我没有料错的话,他一定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头上。看在你我同为女子的份上,我才会好心提醒你,该怎么做,你自己好好想一想。”

说完,谢姝不再看她,转身离开。

夜风已起,凉意渐深。

事关皇孙,势必要捅到景元帝面前。

景元帝面沉如水,在听完方大人的叙述之后勃然大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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