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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徐平你!”

“我什么我,我说的是实话!你就是脸大!抹粉擦脸也脸大!”

“……”

两人又拌嘴了几句,徐平和陈玉梨怕再遇到熟人,暗暗掐了掐对方的胳膊肉,到底还是闭了嘴。

两人多少还是要点面子的。

现在和前几年又不一样,那时候大家都穷,倒是无所谓,他们这是等于富过,现在沦落到借钱过年,说出去,肯定会被人在背后说嘴。

乡下地头说大不大,稍微有点事儿便是风吹草动,到时,这事儿定然沸沸扬扬。

想到大家伙儿都来问他们,或是真关心,或是打着关心的旗号八卦,更甚至是幸灾乐祸,徐平和陈玉梨都打了个寒颤,默契的不提这事了。

乡间路上,陈玉梨和徐平各骑着一辆自行车,徐莳树坐徐平后头,一家人闷头闷脑的往白鹭湾方向骑去。

……

芭蕉村,潘家。

潘垚到家的时候,潘三金正将大公鸡往鸡寮方向抱,瞧见潘垚,他笑了笑。

“回来啦?”

“有没有玩出汗了?要是汗湿了,就去屋里换一身新的,你阿妈在屋里收拾,你喊她给你擦擦汗也成。”

“没有出汗呢。”潘垚摇了摇头,瞅着潘三金手中的大公鸡。

“爸,今儿要宰鸡吗?”

“别胡说,这是刚刚抱在灶房,让它送灶君上天的神马。”潘三金喜滋滋,“今年不吃它,等再养肥一点,十五的时候吃。”

“喏,这是神马的干粮。”

潘垚一看,什么神马的干粮,就一小块的馒头,这会儿还扎在公鸡的脚边。

“嘿嘿,意思意思,这就是个吉利的意头。”

潘三金一拍大公鸡的屁股,将它往鸡寮方向丢。

下一刻,就见大公鸡扑棱翅膀,锥子嘴一张,喔喔喔的便往鸡寮的木桩上头飞去。

油光水亮的金毛,尾巴略带幽蓝,别提多神勇了。

潘三金撇嘴,瞅着啄脚边干粮的大公鸡,不满意的嘀咕道。

“这会儿倒是活泼,刚才拜拜的时候,掐你屁股,你才扑棱两下翅膀。”

“也不知道是你偷懒,还是灶王爷喝醉了酒,不好驮着上天……啧,果然,这干活的,都是不积极的。”

潘垚:……

没错,别人家用糖粘灶君神像的嘴巴,她三金爸听了老仙儿的话,坚决要用酒糟。

说是老仙儿说了,灶涂醉司命,门贴画钟馗。

这用酒糟啊,才是正途。

……

今儿村子里的陈林家宰了羊,潘三金知道潘垚爱吃后,也买了十来斤。

这会儿,周爱红剁了羊肉,做成肉泥,调了馅儿。

潘三金在桌上擀饺子皮儿,周爱红手一捏,手势灵巧,一个白胖的饺子便被包好了。

潘垚守着灶膛的火,时不时的再踩上小杌凳,掀开锅盖,瞧大铁锅里的水沸了没有。

“沸了沸了!”潘垚转头,开心的喊道。

“好嘞,就先煮几个给我闺女儿尝尝,瞧瞧你妈妈调的馅儿够不够味!”

潘三金站了起来,拿过三角架上的圆竹盘。

里头有周爱红码得整齐的饺子,个个白胖,肚子处透一点青,那是混在饺子里的韭菜。

周爱红嗔了一眼,“还是看看你爸爸擀的皮儿够不够筋道吧。”

潘三金故意扁扁嘴,朝潘垚假意哭诉,“你妈妈她又埋汰我了。”

周爱红翻白眼,“谁埋汰谁呀。”

“不吵不吵,肯定都好吃!”潘垚肯定,颇为能耐的放下豪言壮语。

“一会儿,我一气儿能吃两碗,不,三碗!”

小姑娘稚气又捧场,潘三金和周爱红对视一眼,皆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笑意。

这个年,真好啊。

他们家也有小孩稚气又可爱的声音,热热闹闹的。

头一次觉得,过年也没那么的累人了。

不大的厨房里,15瓦的灯泡晕着暖暖的光,外头北风阵阵,吹得木门咯吱咯吱的响。

风从缝隙吹了进来,灶膛的火燃烧,哔啵哔啵的作响,锅里的水冒着烟气,伴随着煮饺子的清香,格外的暖乎。

“恩,好吃!”潘垚拿汤匙舀了一颗,呼呼吹了两口气,就朝饺子咬去。

最先涌到嘴里的是面皮的滋味,淡淡的,带着粮食独有的香气,烫又软,还有筋道。

接着是羊肉的馅儿。

加了姜汁,它一点儿也不腥膻,咬下一口,整个口腔都充斥着羊肉的香气,还有几分韭菜的香味。

里头汤汁满满,咸香可口。

潘垚先凑过去,就着咬破的地方,将这汁水吮吸,待汁水没了,这才将整个饺子往嘴巴里塞去。

“欸,你这孩子,慢点吃,烫着呢。”周爱红急急开口。

“我不怕烫!”潘垚呼哧呼哧两下,显然还是怕烫的。

那鼓鼓的腮帮子,大大的眼睛机灵又可爱,周爱红和潘三金瞧了,那是怎么看怎么爱。

他们家闺女儿,怎么地都好看。

“爸妈,你们也吃呀。”

潘垚拿着碗和漏勺,给周爱红和潘三金也盛了一碗。

另外,她还拿了小篮子,装了两份,准备一会儿拿去老庙,一份给老仙儿师父,一份给玉镜府君。

……

北风呼呼的刮,冬夜是晦涩的,天上云层很厚,不见星星,也不见月亮。

小庙屋檐檐角,仙人跑兽石像周身氤氲着月华,远远看去,天上无月,却像月亮坠落在了凡间这一处的屋檐处。

潘垚化作一阵风,绕着这团光亮转了两圈,这才朝芦苇江的方向奔去。

今儿,她可不是去玩耍的。

潘垚准备向水鬼陆雪琼学一学这赶鱼的技巧,她今儿玩耍的时候,已经学会了童瑶。

……二十三,糖瓜粘,二十四,扫房子,二十五,磨豆腐……

后天就得磨豆腐了,到时豆腐都磨了,又怎么能少了鱼呢?

再说了,过年不吃鱼,那还讲什么年年有鱼!

……

冬日的芦苇江很静,只有风吹过的声音。

远远的,就见江面被吹得发皱。

汀州边,芦苇干枯,芦絮蓬蓬,这时候野鸭子也怕冷,缩在芦苇丛中,借着那干枯的芦苇草抵挡寒风。

“陆雪琼,陆雪琼。”

潘垚卷着北风,从湖面掠过,寻了一圈没有瞧见陆雪琼,她想了想,心随意动,身子一转,又朝六里镇的方向掠去。

码头边,几艘船停在码头边,今儿风大,江水微漾,船身随着江水轻轻摇晃。

周建章就是被这摇晃摇醒的。

倒是也不赖这摇河的北风啦,主要是今儿是小年,他高兴!

嘿嘿,再等八个月,他就能瞧到他家大孙子大孙女儿了,那时天儿热,大人坐月子是辛苦了一点,不过,小娃儿穿得少,到时也灵活。

这一快活儿,周建章就贪杯了。

他多喝了几盅的酒,这会儿醒来,摸索到枕头边的手电筒,随手就裹了件大衣,准备去甲板外头屙一泡。

河里,陆雪琼巴巴的看着周家的船。

两厢照面,一人一水鬼都愣住了。

这是什么样的缘分?

周建章提着裤头,眉头倒竖。

呵!这水鬼,竟然还有脸再来讨水?

陆雪琼:……

它简直百口莫辩。

“不不,大哥……我今儿不讨水。”

说到讨水的事,它还掩了掩脸,一副羞煞它也的模样。

周建章:……哼,无耻水鬼,又来迷惑人心!

不过,不怕,他船上有符!

周建章警惕,偏偏腹肚涨涨,急得他又想骂人,不,骂水鬼了。

“陆雪琼,来。”

潘垚来的时候,正好瞧到这一幕,她轻轻的落在陆雪琼旁边,化作一汪的水,牵着它冰冷的手往前。

两人犹如那大尾的鱼儿,游动间,身姿轻盈灵动。

潘垚在前,还回过头看了陆雪琼一眼,见它跟来,冲陆雪琼笑了笑。

水中,她眉眼弯了弯,眸光浅浅,周身漾着莹白的光,不似修行之人的元神,倒是像水里的小精怪。

“呼!”

在远一点的水域,潘垚钻出水面,虽然没有感觉难受,她还是依着肉体时的习惯,钻出水面那一刹那,用力的呼出一口气。

“我找你好一会儿了。”

“我找你好几天了!”

潘垚和陆雪琼异口同声。

两人愣了愣,随即相视一笑,颇为开怀。

“你找我什么事啊。”潘垚好奇。

“我想去看看云梦。”一说起这事儿,陆雪琼眉头微蹙。

“我也是听那周建章和他娘子说话,才知道,原来云梦他们家竟然有二鬼抬轿的煞……我,我那孩儿,它竟然险些又投不成胎了。”

陆雪琼心有余悸,“我想去看看。”

潘垚想说,你们母子缘分已经断了,它不再是你的孩儿,该是云梦的孩儿。

可是,瞧着陆雪琼的样子,想到她们相依为命多年,到底没有忍心,将话说得这样直白。

“它没事,那形煞已经被我诛去,那一处屋子,我也用五行八卦福来疏风理气了。”

“那孩子,今生应该是能够平平安安的投胎了。”

陆雪琼摇头,“我就去瞧瞧,远远的瞧一瞧就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