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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真是复杂,穷苦的时候,反而能将心拧成一条绳,富贵了,反倒有了杂思。

……

夜一点点深了,春寒料峭。

夜里时候,外头起了雾,犹如薄纱漂浮,落在树梢头,落在地上的小草上,落在窗户的玻璃片上……凝结成水。

潘垚撑着手坐了起来,元神莹莹有光。

她瞧了瞧床上是睡得又香又熟的身子,凑了过去,趴在床边瞅了瞅,还稀罕地捏了捏自己的小鼻头。

末了,潘垚偷偷一笑。

下一刻,她犹如一阵风,从窗户的缝隙中吹出,贴着青草呼呼而过。

潘垚玩了好一会儿,直把自己卷得满身泥土和青草的香气,抬手一看,还有露珠冰凉凉的感觉的,这才觉得痛快。

……

小庙那处还氤氲着月华,不过不见府君的身影,潘垚也不介意,身形一卷,如清风一样往前。

芦苇荡的野鸭子,江里的大蚌,趴在石头上晒月亮的大龟……潘垚悄悄地掠过。

芦絮被卷起,落在江面上,流水哗哗,淌着芦絮,让其朝远方飘去。

大江下头,潘垚挑挑拣拣,捡了个最大的蚌壳捞起,夹在咯吱窝窝下,准备明儿熬汤喝。

她瞅了江面上漂浮的芦絮,瞧了一会儿,觉得颇为好玩,这会儿玩累了,索性也躺在了江面上。

只见她面庞朝上,四肢随意的摊着,那蚌壳被她顶在脑门的位置,耳朵边是水流的声音。

顺着流水,漫无边际的往前。

月华倾泻而下,随着《太上日月经》功法的炼化,天畔的星星眨眼,月华星光交缠落下,如星落,又似绚丽华美的绸缎。

潘垚微微阖目,感受这月华星光氤氲绛宫,化作点点灵力,芦苇江的水炁化作清冽之炁,一道朝潘垚的绛宫处涌去。

修行不知日月,潘垚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也许是两个小时,也许仅仅是片刻。

突然,她感受到了一丝鬼炁。

潘垚不禁睁开了眼睛,有些意外。

“哪儿来的鬼炁?”她也不怕,困惑的抓了两把。

鬼炁乌黑,在潘垚手中就像头发丝。

薅了一把后,潘垚将它团成一团,捏在手心,下一刻,莹光拢过鬼炁,鬼炁如雾一般散去。

江面还有鬼炁荡来,潘垚起了好奇心。

她夜里出来玩,都没发现过这鬼炁。

难道,芦苇江里又有水鬼了?

想着会拿碗讨水的前水鬼陆雪琼,虽然水鬼的名头大凶,潘垚却不怕。

心随意动,犹如抽丝剥茧一样,潘垚抓着江中那道鬼炁,站了起来。

只见她踩着那蚌壳,犹如踩着冲浪板,快活又自在地喊了一声。

“出发喽!”

下一刻,灵炁化风,推着潘垚脚下的大蚌壳,在潘垚自娱自乐哇哇哇的大叫声中,撩起波浪滔滔,一路朝九龙镇的码头奔去。

……

九龙镇码头。

陶一锋和陶小宝都累了,是的,他们从傍晚被困到了这个时间门,还没有走出这鬼打墙。

陶一峰抬手看了看手表,疲惫又沮丧。

“都快十一点了。”

陶小宝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肚子,眉眼耷拉。

他都饿了。

“还好这次的东家大姐厚道,下午的点心吃得又饱又满足,要是真有个什么不妥,咱们勉勉强强的,也算是做个饱死鬼了。”

陶小宝苦哈哈地开口。

“呸呸呸!”陶一锋不相信,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折在这里?还是撞鬼这荒谬的理由。

他就不相信!就不认命。

“也不知道真子怎么样了?”陶小宝提了真子,下一刻,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,眼睛惊疑地看向四周。

傍晚时候,也不知道是陶一锋还是陶小宝,亦或者是两人都有,他们担心真子这个弟弟,想着他会不会受了伤,念头才刚落下,迷雾中就走出了真子的身影。

只见他满头的血,脸白的吓人,步子沉重,浑脱脱就是那跌地摔得满头血男人的模样。

后来,两人发现,只要自己瞎想,迷雾中就会走出自己想的幻影。

可能是真子,也可能是陶小宝,还可能是陶一锋……

这下,虽然还不知道真子落在了哪里,陶小宝和陶一锋两人再不敢惦记了。

肚子饿,就想些好吃的吧,好吃的东西它不吓人。

……

大单杠的自行车立着,陶一锋和陶小宝背靠着背,让自行车为他们挡一点夜风,聊胜于无了。

陶一锋想到了什么事,突然懊恼道。

“要是芭蕉村那小大仙在就好了。”

“前两日时候,那于大仙还问我要不要去庙里求一道符,说来都来芭蕉村了,就去庙里求一道。”

“我想着庙里的符多是什么六畜平安符,就没要。”

说到这里,陶一锋扼腕叹息,只想狠狠拍自己两下。

他应该要的!

家里没有养畜生怎么就不需要了?

要知道,前几年吃大锅饭,农忙的时候,大家都将女人当男人使,男人当牲口使,他,他……他们就是牲口!

六畜平安符,适合着呢!

陶小宝摆了摆手,折腾得没力气说话了。

手电筒发着微黄的光,好似能穿透黑暗和浓雾,给两人些许慰藉。

……

另一边,真子吓得都要破胆了。

好几个小时了,就他一个人好几个小时了。

陶小宝和陶一锋两人都不见了踪迹,身边回回有动静,那是踢踏的脚步声,声音沉沉,好像很疲惫了,却还得拖着沉重的步子,一路往前奔去。

“船老板,等等,等等我……这儿还有人要赶船,等等我啊。”

着急的声音又响起,接着,是男人扛包的身影……最后,一声闷哼的砰声作结束。

真子一开始很害怕,后来瞧多了,再看这一幕都有些麻木了,更甚至,心底隐隐还有着同情。

这背着大米酱菜和衣裳铺盖,瞧着应该是出去做活吧。

黑暗中又有脚步声传来,真子神情恹恹。

算了,他还是先同情同情,遇鬼的自己吧。

下一刻,真子陡然抬起头来。

不对,这脚步声轻快,根本不是那摔着脑袋的男人!

真子抬头,就撞进潘垚瞧来的目光。

为了不吓着人,潘垚让自己的元神凝实,双脚落在地上,虽然还有些光亮,不过,瞅着就像个人了。

手往虚空中一探,龙形灯出现在潘垚的手中,她捏着灯炳,伸手拂过,龙嘴处一团光亮亮起,瞧着就像是巨龙衔珠。

“真子哥?”

“怎么是你啊。”

略略想了想,潘垚便记起了陶一锋怎么叫那俩徒弟兼小工的,开口唤了真子一声。

真子还有些犹豫,止步不敢上前。

这是鬼变的吗?真是诡计多端!

旁边又在重复着男子摔倒死去的一幕,潘垚看了两眼,突然想起了晚上时候,周爱红说的,方伯伯那当上门女婿弟弟的事。

这是……方伯伯弟弟的鬼魂?

……

潘垚回过神,看着真子道。

“这是地缚灵,我先带你出去吧。”

“你真是芭蕉村的潘半仙?”真子壮着胆子问道。

见潘垚点头,他继续道。

“不单单是我被困在了这里,就是我那师父师兄,他们也被困在这里,只是我们走散了。”

听到真子叫陶一锋和陶小宝师父和师兄,潘垚忍不住笑了下。

这真子哥,还挺机灵的嘛。

“走吧,我带你去找他们。”潘垚招呼。

……

潘垚转过身,提着灯朝前方走去。

真子犹豫了两秒,还是咬了咬牙,抬脚跟上。

算了算了,一只鬼来,两只鬼来,也没多大的差别!

他已经束手无策了,童子尿都试过了,再不出去,不说夜里被冻死,他也要被自己臭死了。

……

“一锋哥,小宝哥。”

陶一锋和陶小宝心中一惊,两人同时转过头。

就见真子站在一个小姑娘身边,看着自己兴奋不已。

小姑娘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,裁剪简单,却衬得她愈发眉目如画,此时打着一盏龙形灯笼,龙嘴处有一团光亮,光团暖暖,犹如日光。

不知道是不是灯的原因,他们觉得这小姑娘也在发光。

陶一锋瞪大了眼睛,“潘,潘半仙?”

潘垚理直气也壮,“恩!”

这熟悉的一幕,熟悉的姿态……

这一次,陶一锋是不敢怀疑潘垚是不是半仙了。

不不,这不是半仙,这都是神仙了吧!

陶一锋和陶小宝连忙站了起来,就要和潘垚说傍晚遇鬼打墙这事。

潘垚听了后,若有所思道:“黄昏时候逢魔,你们运道差了点,入了缚地灵的鬼打墙。”

缚地灵,那是心中有遗憾,有执念,在死亡的地方,不断重复死前那一幕,横死的怨灵。

潘垚看了一眼那不知自己已死,扛着包,仍然不断着急赶船的男人,沉默片刻,回头对陶一锋人道。

“我先送你们出了这鬼打墙吧。”

潘垚正待拿出打鬼棒,视线一转,落在陶一锋车上的工具包上,眼睛瞪大了些,看着里头的墨斗,意外道。

“你们带着墨斗了啊。”

陶一锋不解,还是开口道,“这一只要拿回去添些墨。”

“其实我不来,你用这也能走出去。”潘垚示意陶一锋,指着他工具包里的墨斗,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