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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得回去了,明儿盘盘还得上课,我们也没给她请假。”潘金在一旁出言帮腔。

“是哦,明儿周一,孩子得上学了。”王梅香冲潘垚笑眯眯一下,伸手要朝头摸来。

潘垚往周爱红身边一躲,冲着她笑,被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一笑,王梅香也没计较,倒是呵呵笑了两声,道小孩子还皮薄害羞呢。

读书这事,在大人眼里都是重要的,自然没有因为吃席走亲戚就请假不去的道理,如此一来,王梅香也不多留人了。

“成,你们回去路上慢一些,回头空了再来玩。”

王梅香将人送到院子门口。

这时候天冷,盖的被子厚,还得打地铺,周家已经有几个客人留下了,再多个潘家,周家的被子只怕真不够数。

又寒暄了几句话,潘垚坐着车子前头的杠子上,将围巾围好,顺道还帮潘金将手电筒打好。

周爱红坐在自行车座后头。

“坐好喽?”

“坐好了!”

“好嘞,回家喽!”

车头一开始有些摇晃,随着车轱辘滚动,车子骑得快了一些,车头也更稳当了起来。

周爱红:“慢点儿,仔细骑到坑里去了!”

潘金:“那不能!我技术好着呢。”

潘垚也给她爸声援,“妈,别怕,我打着手电筒照着,肯定不会去坑里。”

这个时间是没有客船了,潘垚准备了甲马符,等再走出这一段路,他们便用甲马符回芭蕉村。

路上,周爱红想着今天的事,还感叹道。

“一弟妹瞧着我都热情了,我都瞅着了,她是瞧见我手上的金镯子,这才态度更亲近了一些。”

“要搁以前,她哪里和我这般要好了?”

“爹妈还在的时候,我回去的时候,她迎了迎我,看着我手上带没带礼,东西给爸妈,结果都是到了弟弟弟媳那儿,我走的时候,她也会送我,那眼睛就跟巡逻队的大队长一样,在我的手上包里瞧个不停,就怕我带了他们老周家的东西走!”

周爱红摇头,感慨这女人难,嫁人了,回娘家真成了亲戚。

潘金:“咱们是享闺女福了。”

对于周爱红口中王梅香和以前不一样的态度,潘垚只道人之常情。

俗话都说了嘛,先敬罗裳后敬人,自家穿得体面了,自己舒心,旁人也高看一眼。

王梅香倒不一定要从周爱红那儿获得什么,只是瞧着大姑姐富了宽裕了,事先将笑脸摆上,以后有什么事了,不定也能帮忙。

所以说,这日子就一定得过好,过好了,遇到的糟心事就少!亲朋好友也友善。

潘金想起一件事,紧着又闲聊道。

“爱红啊,我怎么瞧着,弟媳今天好像和新娘子有些不痛快?才进门就吵嘴了?”

“没什么大事。”周爱红将自己的手往潘金大衣的口袋里头塞,“就今日翁家送嫁的里头,有一个人运道不好,名字还取得怪好听的,叫什么翁志仙。”

周爱红记性好,虽然只过耳听了听名字,不过,她想了一下,还是将翁志仙的名字记了起来。

“这不是刚好姓翁嘛,他运道不好,大家便叫他瘟志仙,年轻时候还得了个诨名叫做瘟生,今天,他蹬着轮车帮忙送嫁妆,梅香他们觉得不吉利!心里就有些不痛快。”

潘垚坐在自行车的前杠上,听周爱红讲她听来的翁志仙倒霉事。

一些事,旁人听起来还能乐呵一笑,多听几下,带入翁志仙这当事人的处境,潘垚都心生怜惜了。

这老倒霉蛋的,是有些瘟。

听听都是什么事,小到吃鱼卡骨头,走路被树枝绊到,一个扑地,脸挨着地,要是再往前十厘米,就得被一截树枝戳到眼睛……大到走国道被大车碰,结果也没事,人从车子底座的缝隙擦过,只落了些擦伤,倒是那凤凰牌的自行车被大车碰瘪成了废铁。

磕磕绊绊,当真是小灾不停,大灾偶尔来。

潘垚:……

这运道,说坏嘛,他倒是还捡着一条命。

说好嘛,他又连连遭罪。

真是难以评论!

周爱红自己说着,都觉得这叫做翁志仙的人运道差了一些,是有些瘟,不怪一弟媳妇生气。

毕竟是娘家大侄子,周爱红也怕有什么不妥,连忙问道。

“盘盘,今儿婚礼有没什么不妥?”

潘垚仔细回忆了下,宴席摆得好,上头的菜色也丰富,喜娘的那盏喜茶更是好喝……新郎俊,新娘俏,没什么不妥呢。

办喜事时候,就迎亲的路上得注意些,忌讳“凶冲喜”。

所谓凶冲喜,那就是迎亲的队伍碰到送葬的队伍,丧事对喜事有冲,遇到这样的事,一般来说,喜事得退让,谓之不抢孝,手中扬一把五谷,也就没事了。

当然,大凶的丧事又例外。

没有听到迎亲路上有什么波折,潘垚便摇了摇头,道。

“挺好的。”

“那就好,”周爱红放下心来。

出了周家村的村子,少了家家户户拉的灯,外头有些黑,冬风呼呼地吹来,似鬼哭又似野猫乱叫,这一片种了不少的树,树干被摇晃,枝叶哗哗作响,为这夜色添一份幽谧。

虽然有手电筒,不过,这点光对于黑夜来说,也犹如萤火之光。

周爱红和潘金心里都有些发毛,自打知道这世界真有鬼后,他们的胆子都小了几分。

“盘盘——”正待和潘垚说,可以把那甲马符拿出来了。

这时,远处传来细弱的声音,声音夹杂在风声中,断断续续,幽幽回肠,像个可怜鬼在哭。

只一下,周爱红的胳膊上便爬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潘垚侧耳听了听,紧着,她戴着半截毛线手套的手便拍了拍老爹那结实的胳膊,道。

“爸,爸,那儿有人在喊救命。”

哦,是人啊——

周爱红悄悄搁了那提起的心。

“哪呢?”潘金一惊,四处张望了下。

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,别不是天太黑,人给跌坑里去了!

“那,在那!”潘垚手电筒的光指了过去。

“走,过去瞧瞧。”潘金连忙停了自行车。

潘垚和周爱红也跳下了自行车,人打着手电筒,脚步急急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。

随着走动,手电筒射出的光圈摇摇晃晃。

“啊,真有人掉在下头了!”瞧见下头的人,潘金嗓门都大了一些。

他脚下踩着一处浮土,土还往下头滚了滚,其中一个小石头正好砸在下头那人的头上。

不轻不重,正好一声闷哼。

潘垚:……

“对不住对不住,你没事吧。”潘金探着头,手电筒往下头照了照。

潘垚扒拉着爸爸大衣的衣摆,坠着也往前探头瞧。

只见下头摔了个人,还有一辆轮车,轮车正好砸在那人的腿上,将他压了个瓷实。

估计伤得不轻,他一头的冷汗,脸色也白,也不知掉下去多久了,嘴巴都被冬风吹得起了干皮。

这会儿,头上还有个包,那是刚刚才砸的。

“没事,麻烦大哥大嫂帮个忙,拉我上去。”翁志仙撑着手动了动,随即咧嘴苦笑下。

他经验丰富地判断,“估计是腿脱臼了,腰还有些扭伤。”

翁志仙抬头看了一眼,来人是一家口,小姑娘还坠着自己阿爸的腰间,这会儿探头瞧自己,唇红齿白,稚气又可爱。

拉自己上来,主力只有两个,自己伤到腰,使不上劲儿,这两口子估计是够呛。

“要是实在不成,大哥帮我去周家村一趟,寻那周炳聪家,让他帮忙叫人,他家新进门的儿媳妇是我的侄女儿,我叫翁志仙。”

“翁志仙!”

潘金和周爱红对视一眼,面面相觑,谁都没想到,刚刚才谈及的人,这会儿竟然以这样的情况见面了。

潘垚也瞪圆了眼睛。

这……这大概也算是另类的,说曹操,曹操到吧。

“下头冷,我先把你带上来吧。”潘金开口。

潘垚跟着探头瞅了下,确实是冷,这翁志仙跌下的位置也巧了些,那儿正好有水,他一身簇新的棉袄被水浸润,吸了水,沉甸甸又湿透透。

风一吹,那是透心地凉。

潘垚目露同情。

果真是个倒霉的!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