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棺木上有细细密密的孔洞,冲虚道人一扬手,棺盖飞起,重重的砸在旁边的乱石丛中,露出棺木之中的情况。

只见里头一堆小指甲般大小的红蚁,乍然见光,它们受惊的爬动。

密密麻麻,让人瞧了毛骨悚然。

足足一刻钟,这满棺木的红蚁才如潮水一般的褪去,隐匿到乱石的石头缝隙之中。

画面中,冲虚道长着祥云靴的脚步往前一踩,他探头看了一眼,待见到棺木中没有了尸骨,只有一瓮的方坛,这才抚须笑了笑。

“甚好,甚好!”

接着,他也不嫌弃棺椁污秽,亲自下了棺木。

只见他俯身将那质地清透,胎薄如纸的方坛拿了出来,拂尘一扬,遍是腐朽死气的方坛一点点的褪去了旧时光的腐败,重新的清贵华丽。

就像一尊美人瓷,于烟雾蒙蒙的清晨,素手撑伞,身姿婀娜,款款莲步的走来了。

瞧到这一幕,顾昭恍然。

是瑜贵妃的棺木啊,原来,这方坛是葬在息明山。

……

这一画面是山林意志托清风送来的,因此,顾昭也能将那一片的地貌和棺椁瞧了个清楚。

这一看,她顿时明了,为何当初的血煞会那般的凶。

只见棺椁葬的是乱石地,此处寸草不生,山石嶙峋,此乃大凶。

在加上蚂蚁钻棺......

顾昭多看了两眼那落在石头地上的棺盖和地下的棺木,上头有细细密密的蚁洞,是方才那红蚁咬噬出来的痕迹,瞧过去恶心又狰狞。

瑜贵妃的背叛,那庆德帝定然是恨极恼极怒极,剜了唇还不够,还特意选了这等葬地。

蚂蚁钻棺,蚁入棺椁腐蚀尸骸,这是噬心之痛,是坟头草木渐枯,亡人难安之地。

这样一想,顾昭倏忽的一顿,难得的沉思。

说不得这一地成了枯地,寸草不生,就是这蚂蚁钻棺,血煞溢散导致的。

......

画面中。

只见冲虚道长将棺椁中的方坛拿了出来,环在臂弯之中。

他正待往前走,倏忽的,脚下的山地裂开了。

变动来的突然,冲虚道长一时不察,脚下一个腾空,手中的方坛差点也丢了出去。

他反应倒也迅速,拂尘一扬,脚下的祥云靴生风,顿时,上头似有祥云阵阵。

他避开那些不断裂开的地缝,拂尘挡开飞溅而来的飞砂走砾。

不过是几息的功夫,就见冲虚道长脚尖轻点,身姿矫健,手中抓着那方坛,双手平撑,如飞鸟凌波,最后,脚踩浮云,于半空之中,凌空而立。

山林里的这一变故,就是冲虚道长也颇为惊诧。

他的目光急急的环顾过周围,只见山里的树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。

此处此时无风,草木却皆大作。

放眼望去,树枝摇摆,丛草起伏,不断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涌来,与此同时,远处有惊鸟飞起,隐隐传来百兽之王的怒吼声。

冲虚道长惊怒。

他警惕的又扫了一眼四周,只觉得这一座的息明山都要与自己为敌。

……

冲虚道长拂尘一扬,眉眼一沉,不怒自威。

“山林之主何故如此,老道不过是取回旧物,没有动你息明山的一分一毫,一草一木,何故如此伤人。”

他语气咄咄逼人,连连追问。

“这便是山林之主的待客之道吗!”

“留下。”宽厚的声音在山林里漾起,似有空谷回音,余音袅袅。

随着这一声话落,藤蔓和树枝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,它们倏忽的转头,朝向冲虚道长……

不,确切的说,是直指冲虚道长手中的那一瓮方坛。

冲虚道长低下头,看了一下搂在怀中的方坛,断然拒绝,道。

“休想!”

“此乃故主之物,埋于山林,并非就是你山林之主的东西,山神,我敬你是山林之意,不过,你要是这般不讲理,我冲虚也是不惧的。”

他怒道摔袖,脚下祥云升起,立于半空之中,鹤发白须,宽袍鼓动,端的是一方气派人物。

……

似乎是知道此人拒绝了山灵,且言语多有不敬,远处百兽之主的兽吼声倏忽的大震。

只见虎啸冲天,声波震得冲虚道长的白须微震。

他撩眼朝虎啸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,面容平静。

“山神,此物我是定然要带走的。”

山林中松针簌簌,似有一声喟叹传来。

“此物血煞已成,出了山林,恐成人间大祸。”

这道声音宽和,态度却也坚决,是息明山山林意志的声音。

“山神迷障了,您是高高在上的神袛,何须操心那等凡夫俗子的死活?不过是蝼蚁罢了。”

冲虚道长抚须叹了一声,见此处山灵没有罢休之意,随即目光一凛,沉声道。

“看来,今日是不能善了。”

话落,他率先发难,拂尘一扬,惊雷阵阵。

雷火伴随着惊雷落下,山林漾起一道绿色的莹光,将那雷火挡在外头。

......

顾昭看着画面,只见山林里枝条大作,百兽巨吼,飞砂走砾,粗粝的藤条腾空,似一条条长鞭,更似一条条獠牙大张的巨蛇,在这期间,不断的有雷火落下。

最后,就在战况胶着的时候,此地出现了一位穿月白袍子的青年人。

只见他面色苍白,二十来岁模样,似有弱症,大热的天气,山林里的树叶都打着卷儿,一副惫懒模样,他穿的也比寻常人厚实。

上了山,他站在山脉的一块山石凸起的地方,瞧着那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山林之意和冲虚道长,眉眼垂了垂,没有说话。

顾昭瞧了眼那人站的位置,暗道不好。

果然,画面中,冲虚道长瞧到来人,狼狈的面上闪过大喜之色,扯高了嗓子喊道。

“真是苍天助我,吉祥,快快,将瓶里的怨孽之炁倒下去,看到了吗?你站的位置就是龙头点睛之处,是命门!”

此话一出,山林大怒。

瞬间群山树枝大作,绿意蜿蜒,一头斑斓的吊睛白额大虫血口大张,似乎是乘着风气飞扑而来。

瞧那威猛,当真是云从龙,风从虎。

然而,迟了……

被唤做吉祥的人将手中的一个瓷瓶打开,里头有黑糊又稠腻的液体被倒了下去。

山林之中,那护着山林的绿意有一处倏忽的黯淡,就像被侵蚀了一样。

“人类......”山林喟叹了一声。

是它没有设防的人类啊。

冲虚道长大喜,拂尘指过,雷火落得更快了,而且专门落在那一处绿光薄弱的地方。

远处,那被唤做吉祥的人,眉眼垂了垂,不再看前方。

很快,这一处便起了山火。

火越烧越大,最后成了连绵之势,冲虚道长在谢吉祥的搀扶下,畅笑的下了山……

最后,汪洋的火海之中出现了一条石龙,它以石龙密实的腹肚吞水,蜿蜒的伏地而过。

石身被烈火炙烤,上头有簌簌的斑驳皲裂之声。

接下来的事,便是没有了山风吹拂而来的画面,顾昭也知道,因为那时,她在八郎的呼唤下,也来了。

石龙舍身救山火,世间本没有龙,靖州城百姓的念力传来,他们期盼世间有真龙,无数的功德金光汇聚。

最后,功德点睛,石龙化龙君......

......

顾昭喃喃,“原来,这场山火,是这般起的啊。”

山灵喟叹了一声,“是。”

顾昭放眼朝这一片山脉看去。

她知道,为何在谢吉祥倾覆怨孽之炁到山势龙睛之处时,山灵惆怅的叹一声了人类。

概因它想阻拦冲虚道长带那方坛下山,是瞧出了这方坛中的血煞之炁已成,放任其出棺下山,会吞噬靖州城百姓的性命,为祸人间。

不想,最后竟然是它想护着的人类,它不曾设防的人类,他将那怨孽之炁倾倒在山势的龙睛之处。

至此,一败涂地,被冲虚道长的雷火烧了山。

……

顾昭叹了一口气。

原来是这般起的火。

其实当初那场山火,当时她就觉得奇怪。

她第一次来息明山时,是阴宅被大水淹的杜世浪在迁阴宅,他自个儿不放心家里人请的风水先生。

因此,他特意拿了个请帖,邀请她来参加他的乔迁宴席。

她那时就瞧了,这息明山的风水分明很好。

只见山势连绵起伏,山中绿荫成林,山绕着靖州城的三面,迂回的山岭宛转盘绕,靖州城坐落其中,瞧过去就像是一条卧龙护珠一般。

靖州城坐落其中,端的是藏风聚气的好风水。

按理,是不会有那一场山林倾覆,乃至会危急州城的山火的。

奈何,龙君救火后,山林之意元气大伤,陷入沉眠,她更是无处询问山火的缘起。

直到今日,她才知道这山火从何而起。

……

原来,在靖州城百姓不知道的时候,息明山的山灵将它护在身下的城池护了一回。

不愧是山龙护珠。

顾昭轻声,“多谢山神相护。”

山林之意传来一声叹息,气息仍然微弱。

“到底是力有不逮,反倒折上了自己,要不是有小白化龙,顾道友相助,就该酿成更大的祸事了。”

顾昭仔细的想了想,道。

“山神莫要如此说,要不是您将这冲虚道长打伤,他早就在靖州城为恶了,那时,定然有更多的人被害得没了性命,州城大乱。”

她顿了顿,想着至死都不得安宁的衙役张俞林,声音沉了沉。

“没了性命不说,死后也被怨恨支配,更是可悲。”

说罢,顾昭郑重的向息明山道谢。

“还请山神莫要妄自菲薄。”

又是一阵山风起,伴随着地下草木种子发芽的声音,似乎是山林之意也被慰藉,释怀的笑了笑。

顾昭环顾过周围,此时积雪消融,等春日一来,万物复苏,到时,这一处绵延的山林会重新生长。

草木丰泽,百兽归林,届时,元气大伤的山灵也会一点点的好转。

顾昭看了一眼手中的冲虚道长,和此处山灵辞别。

“山神,我先去临沂了,龙君春分布雨之时我再来,方才听毛鬼神说了,这恶道拿临沂一个村庄的人喂那鬼母蛛,我得去瞧瞧。”

山林之意轻笑一声,“小郎赤子之心,去吧。”

顾昭有些不好意思,旁人不知道她是个姑娘,息明山的山灵定然是知道的。

方才,在那跳丸日月中,它可是吹来了一阵山风过来安抚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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