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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柜的心里苦不苦,大家伙才不管。

每个人都有猎奇的心理,仗着青天白日,大厅里人多气旺,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,直接将六年前的命案翻出来,当场又说了一遍。

“当年,这钱怀明可是县试榜上第三名,如果顺利参加府试院试,那可……唉……”

“还是青平兄仁义,钱怀明走后,家中独剩一老母,我上次经过临东村,登门拜访这钱家,听伯母说,平日受青平兄照拂良多……”

众人口中的青平兄,正有些失神的看着手中的文章。

上头的字体是那么熟悉又陌生,听到旁人的称赞,他勉强笑了一下。

“我和怀明兄相知相交,同窗一场,他的母亲自然和我的母亲差不多,他得疾病走的突然,我这心里……唉……”

孙青平说到后头,声音哽咽,话都说不下去了。

大家伙都跟着叹起气来,纷纷出言安慰这孙青平。

“人死不能复生,切勿过于伤怀!”

王昌平:……

不是,怎么说着说着,大家的话题就歪了,现在讨论的不该是钱怀明的鬼魂吗?

就是怜惜,也该怜惜他这被鬼惊吓的苦主啊!

二楼厢房里。

郭荣喃喃重复:“县试第三名……”

他转头问宋延年:“这钱怀明是不是被人暗杀了?”

考试排名好,却莫名的意外死去,这一听,和褚闵武方才提的事件是那么的相似。

褚闵武也在一旁帮腔,“快快快,你快将他唤来,咱们听听他的冤情。”

宋延年:……

他左右打量了这两人一眼,见他们忐忑中带着激动,一副摩拳擦掌,马上要干的神情。

“你们这下又不怕鬼了?”

褚闵武重重的拍了桌子,慨然道,“我等读书人,遇到如此不平事,理应助其一臂之力,让真相昭然天下。”

郭荣也握紧拳头,眼睛似有火,:“对!严惩恶人,快快,延年快召鬼。”

宋延年:行叭。

他怕他要是不召这鬼,这两人该指责他冷血了。

虽然他觉得这鬼没有怨气,会吓这王书生,估计是见其文章多有不通之处,一时情急,这才提笔更改一番。

没听下头人说了嘛,这钱怀明身前,最是善为人师。

宋延年左右看了眼这厢房,掌柜是个风雅之人,许是为了照顾读书人,当然,也可能纯粹是为了让客栈更显格调一些。

在房间西南的角落里,店家摆放了一张案桌,上头一瓶红梅开得正艳,旁边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。

站在案桌旁,宋延年摸了摸那白纸,心道,不愧是大客栈,随手一搁就是价值不菲的白鹿纸。

他来回推着墨条,不消片刻,墨块就成汁水。

秉心提笔,笔下的墨汁如龙蛇游走,汇成一个个繁复又不冗杂的线条,细细一看,似有莹莹光晕一闪而过。

符成,风起!

褚闵武和郭荣屏息,两人刹那间感觉到了一股阴寒之气,凉凉飕飕。

房间里好似多了什么……

桌上,褚闵武随手扔在那儿的一卷书籍,无风自动的翻动着……

虽然说得豪迈,事到此时,褚闵武和郭荣还是心头一阵紧提,两人噤若寒蝉。

宋延年看向屋内的一个角落,轻声道:“来了。”

褚闵武和郭荣两人的眼睛,不由自主的顺着宋延年的视线,向西南方的角落看去……

只见一个似真似幻的身影,缓缓显形……

客栈一楼厅堂里,对书生钱怀明的死,略有耳闻的人都插了几嘴。

“怀明兄去的急,身旁也没个人,还是第二日傍晚,小二见他一直没有用饭,这才上前敲门,这一敲门,可就不得了喽~”

“只见怀明兄倒在地上,肿着一张脸,手上,脖子上,都是一片片的风团尸斑,红的青的,身子都僵了……”

王昌平:……

这么可怕吗!他由衷的庆幸这鬼没有露出真容来吓他。

“听起来像是得了急症。”

知情的书生也跟着点头,“是极是极,那仵作来看了,也说怀明兄是得急症去的。”

“据说喉间肿得厉害,呼吸不过来,人才没的,青平兄,是这样吧。”

孙青平沉默的点了头,哑着声音道,“是这样。”

众人只当他还在伤怀。

另一头,掌柜的擦了下额头的汗珠,急忙解释。

“钱书生病逝这事,真不怪我们,后来验尸结果出来后,出于仁义,我们东家还让小的拿着一笔银,和钱书生的几个友人一起,替这书生办了后事,请了道长……”

孙青平见众人又将目光投向自己,暗地里握了握宽袖中的手,冲掌柜点头。

“是的,掌柜仁义,钱家伯母生前也多有念叨。”

王昌平瑟瑟发抖:“这钱书生的娘也死了吗?”

孙青平目光垂了下来,似有伤怀。

“是,钱伯母就怀明一子,怀明走后,她太过悲伤,以至于一病不起,我替她延医问药,治疗效果却时好时坏……”

“后来一个夜里,钱伯母她也走了……”

众人听罢,沉默不语,就是先前登门拜访的书生,也不知道这事,听到这里,一脸的悲痛。

二楼厢房中。

钱怀明身穿一身青色儒衣,踮着脚,顶着一张青青肿肿可怖的脸,出现在宋延年他们面前。

郭荣倒抽一口气。

褚闵武看着钱怀明裸露在外头的肌肤,上面是大片大片的尸斑。

他连忙闭紧眼睛,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。

宋延年听客栈大厅众人的谈话,神情一派认真,他的视线在孙青平身上逗留了片刻,神情若有所思。

郭荣壮着胆子开口,“这位,鬼兄。”

对面的钱怀明踮着脚,作揖,客气的笑道,“在下钱怀明,不知诸位唤我,所谓何事?”

他的声音僵硬,且喉间似有物,嗓子又僵又挤,让人听了,不禁寒毛倒竖。

郭荣对上他的视线和那诡异的笑容,呼吸一窒,险些将自己的舌头吞到了肚里。

另一边,褚闵武已经开始默念心经。

宋延年收看视线,转而同情的看向钱怀明。

他伸手挥袖拂过这魂体,一道灵韵随着袖口挥动,打在了钱怀明的身上。

成片的光亮暖暖的照着钱怀明,随着光照,他身上那些青斑,肿胀,慢慢的消退,逐渐变成常人的模样。

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,气质质朴而温和,平凡的脸上,一双眼睛晶亮有神。

也正是这双眼,瞬间拉进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让人觉得他信赖又可亲。

看着面前和常人无异的钱怀明,郭荣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大脑,他杵了杵闭着眼睛,嘴皮不停翻动的褚闵武。

“嗐,别念经了,快睁眼。”

褚闵武睁开了右眼的一条小缝,随即将两只眼睛打开。

他见郭荣一脸不耻的看着自己,也不恼,笑眯眯的拿扇子砸着手心。

“这心经还怪管用的,方才我心慌个不停,念了经,心里好受多了。”

宋延年不禁侧目。

褚闵武才不理睬他们二人,自顾自的介绍着自己。

“怀明兄,在下褚闵武,这是我同门的师弟宋延年,郭荣。”

钱怀明作揖。

两方打过招呼后,郭荣率先问,“你怎么考试前就死了,是谁害的你?”

钱怀明莫名:“没人害我啊,我就是得了急症,突然没的。”

郭荣指着外头的王书生,只见这王书生虽形容不再狼狈,但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。

“不是他害你的吗?那你吓他干嘛?”

说到惊吓这一事,钱怀明的鬼脸上出现一片羞赧。

就见他远远的朝王书生做了个抱拳的动作。

“惭愧惭愧,一时兴起,吓着这后生了。”

钱怀明讪笑,“在下是见他那文章,实在似擀面杖吹火,急的我在一旁跳脚,这才忍不住,替他批改一番。”

褚闵武侧身,轻声问,“什么是擀面杖吹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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