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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二十一日,殿试。

清晨,四百名贡士按照红榜上的名单,一个排一个的等在宫门外,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。

宫门朱红,古朴又厚重,两边站着守卫的金吾卫。

他们将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,目光直视前方,只这么一站,便站出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。

宋延年站在队伍的最前端,他们这行人,前两日就在礼部侍郎的指导下,学了一些简单又必须的宫廷礼仪,因此,大错是不会有的。

礼部的黄大人手持名册到场点名。

看到人群中的宋延年时,他的眼中再次涌起赞叹的神色。

当真是珠玉在侧啊。

这会试张榜后,因为会元的年龄较轻,朝中几个大人倒是起了争议。

魏太师气怒的将卷子翻了出来,是以,这宋贡士的卷子,大家都不陌生。

他也看过其中的一篇策论。

文风老辣又不失圆滑,整篇文章看下来,简明扼要却又字字珠玑。

当真是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可得。

更难得的是,这锦绣文章做的好,宋贡士模样生的更好,只是站在那儿,隐隐就有青青翠竹,挺拔坚韧的风骨。

黄大人家里就只有两个小子,他暗暗盘算着亲朋好友家的闺女,是否有谁和这宋贡士差不多年龄的。

当不成亲家,他还可以当个媒人嘛!

……………

宋延年自然是不知道黄大人的所思所想。

他接过黄大人递来的纸张,轻声道了一声谢。

这两份的纸张,是一会儿殿试时要用的答题用纸,大家伙都小心的将它收好。

黄大人点完名又分好答题用纸,确定无误了,这才两步走到金吾卫旁边,轻声说了几句话。

接着,众人就见金吾卫点了个头,指挥同僚一起开了那扇厚重又古朴的大门。

皇宫大门,第一次朝众人敞开。

……

在鸿胪寺司员的指引下,众人揣着紧张又兴奋的心,鱼贯的走入宫门,迈出他们为官的第一步。

保和殿。

贡士一一落座,大殿虽然大,但有的角落采光不是很好,宦官便将那里的桌椅搬到了走廊外头,让他们坐在那儿答卷。

风和日丽,廊间的几个贡士倒是不介意。

宋延年的位置不错,靠近窗户,采光也好,几缕阳光照进,轻柔的撒在案桌上。

他看了一眼殿外走廊,对外头的贡士投以同情的目光。

朝有棉絮云,下午雷雨鸣。

今早出门时,他就注意到了,天畔可是漂浮着一大片的棉絮云,此时虽然风和日丽,但下午的时候就该变天了。

到时,绿瓦屋檐虽然能为他们遮雨,但它不挡风啊,要是风大一些,雨水又该泼进来了。

宋延年:想想都觉得有点惨。

……

主持殿试的主考官是皇帝陛下,四百名的贡士,要是都靠皇帝看卷子,那估计得累坏他了,是以,除了皇帝,还有十来名的官员协助这场殿试。

陛下还没有这么早来,大家又是失落又是有隐秘的庆幸。

……

所有人落座后,宫人沉默却又井然有序的穿梭在这保和殿内,为每个贡士分发试题。

宋延年将试题上的小红带拆掉,展开铺平,一道论策题便展露在他眼中。

别看只有一篇论策,题量好似不多,但这场殿试他们要从清晨的巳时答到日落的酉时,整整三个时辰。

宋延年又看了两遍题目,待心中有了方向,这才凝神下笔。

保和殿很安静,一时间只有众人的呼吸声以及纸张的摩擦声。

……

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,撒在案桌上的日光早已经悄悄的移了位置,不见踪影。

“陛……”下?

监考王大臣是康王,他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,看到老皇帝时,他连忙起身施礼。

老皇帝抬手制止了他,小声道。

“王弟不必多礼,贡士们答题要紧。”

虽然他的声音很轻,但还是有很多学子注意到了这边,人群中有了不大不小的一些骚动。

有两个心态不够稳的,直接一个手抖,差点就将卷子弄得脏污,这下正慌手慌脚的将笔搁到砚台上,拿出帕子去擦拭桌上的墨渍……

老皇帝见状笑了笑,对身边的孔公公道。

“都还是孩子呢。”

孔公公看了下那掺杂着几丝白发的中年男子,收回了目光。

……孩子有些老啊……陛下您高兴就好。

老皇帝在几个学子身后看了一会儿他们的答卷,有时蹙眉,有时点头。

不久,他便走到了宋延年身后,最先吸引他目光的是那一手的好字,待看到内容后,他便停留住了脚步。

……

宋延年的余光扫到一丝明黄,他没有想过多,还是按着自己的节奏,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的想法付之纸上。

等到他换了一张卷子,身后的那抹明黄才消失。

……

皇帝巡视了一圈,看得差不多了,转头对身边的孔公公道。

“走吧,我在这里,倒让好几个孩子紧张了。”

殿外。

老皇帝和孔公公说闲话。

“这次的会元年纪轻轻,心思倒是沉稳。”

“方才我在他身后,他应该注意到了,答得却不慌不急,内容也是有条有理的,很是不错,是个大将之才。”

孔公公躬身:“陛下看中的人,怎么会有差错?”

老皇帝哈哈笑了一声,“马屁精!”

“那孩子还生的好,如此倒是难办了。”

孔公公不解,生的好怎么了?

不过皇帝不说,他也不追问。

好的奴才,只要会倾听,偶尔再应和几句就好了。

……

午时,宫人为各个贡士分发午食。

宋延年看着案桌边的大炊饼,有些不想吃。

这段时间,他吃这炊饼都吃伤着了,想不到就是到了殿试,还是逃不了大炊饼啊。

大家伙儿忙着写卷子,肚中饥饿的人囫囵的咬了几口,便将炊饼放旁边了。

宫人还在桌上搁了一袋清水,但是大家都喝的比较少,实在渴了也只是抿上两口。

殿试上茅房必须有宫人和金吾卫共同跟随,这茅房上多了,麻烦别人不说,自己也觉得自己事多。

索性殿试是最后一天了,大家忍忍也能过去。

……

未时,天气突然骤变,无数的阴云从天边以摧枯拉朽的姿势奔卷而来,天色一下就暗了四五分。

飞沙走石,风吹得人脑壳发疼。

廊间的几个贡士吓得面色发青,他们放下笔什么都不顾,就只保护住自己面前的卷子。

宫人焦急的看了几眼,连忙进入禀告康王。

康王便让人帮忙将桌子凳子挪进来,又为这些贡士分了几根手腕粗的大红烛。

一个年轻的贡士感激的开口。

“多谢康王殿下体恤我等!”

这话才出,旁边守卫监视的金吾卫立马出声警告。

“考场禁止喧哗!”

那贡士看着金吾卫脸都有些白了,赶紧落座继续答题。

……

宋延年答完最后一题,试题的最后不忘写上“臣谨对”以做结尾。

他搁笔待试卷干透,这才仔细的回头细看,确定无误了,才以楷书誊写。

笔酣墨宝,自然是行云流水,落笔如云烟……

这次殿试的卷子只有糊名而没有誊写官誊写,因此,考生的字也是评判水平的标准之一。

宋延年将这几年来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的笔力全都用上了。

最后,落在白纸上的墨字迤逦端方,飘若浮云,矫若惊云,看上去颇有气势……

宋延年满意的收了笔。

他抬头看了眼周围,此时已经接近酉时,保和殿里,三三两两的案桌已经有些空了,一些贡士已经提早交卷,并且出了保和殿。

宋延年想了想,干脆便等酉时的钟鼓声响。

他又低头看手中的卷子。

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,很快就到了酉时落日时分,钟鼓楼的大钟敲响,声音闷闷又沉沉。

宫人在康王的示意下,对着下方喊了一声。

“时间到~”

他的声音有些尖,高喊声还有些刺耳。

听到这话,不管写完还是没写完,众人都停下了笔,沉默的收拾考篮,任由宫人将卷子糊名。

……

未时的那场雨来的凶,去的也快。

除了一地的湿泞,就只有宫院里那些被风雨打折的花枝,还昭显着大风大雨曾经来过。

天空已经一片晴朗,西下的日头遥遥的挂在山畔,欲坠未坠。

宫殿外有专门的引路宫人,宫人面白无须,低眉耷眼,声音掐的有些尖。

“几位贡士老爷跟咱家来。”

“劳烦公公了。”

宋延年等人跟在公公的后头,走过长长的石阶路,又穿过两个回廊,便来到了宫门处。

领路的太监出示腰牌给守卫的金吾卫。

金吾卫点了个头,开了个小门。

“可以了,出宫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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