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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延年回头看了一眼皇宫,在落日的余晖下,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,分外的璀璨。

金碧辉煌,不外如是。

白良宽和马阳钊也跟着看了过去。

宋延年: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,这就是他们读书人的道啊。

一时,许久未曾有动静的道心又有了波动。

待所有的贡士都出了门,宫门又重新落锁。

出了宫门,几人朝前走去,双瑞已经租赁了一辆马车,在河堤边的一株柳树下等着了。

双瑞一边跳一边压低了嗓门喊。

“少爷少爷,我们在这。”

马阳钊:“看到了,整天毛毛躁躁的。”

双瑞不以为意,见众人都坐好了,他这才打开帘布,招呼驾车的马夫。

“大哥,可以出发了。”

“好嘞!”

马蹄声得哒得哒,带起车轮咕噜噜的朝前跑。

白良宽一摊,整个人放松了下来:“可憋死我了,这殿试考得我憋得慌。”

马阳钊跟着点头,“是啊是啊,我也是。”

刚刚在宫门口,他本来想说话的,结果看着金吾卫的佩刀,愣是不敢吭声了。

宋延年转头问白良宽。

“刚才我都没看到你,你是不是也在廊间答卷?”

白良宽心有戚戚的点头。

“你们不知道我们有多惨,那阵邪风吹起,不但吹得外头的枝叶簌簌响,我的一颗心啊,也被它吹得凉凉的。”

宋延年:……

啥邪风啊,它就一正常的春风!

“卷子都答完了吗?有没有弄脏污了?”

白良宽摇头,“我们几人护着卷子了,再加上康王人好,后来我点着红烛,将卷子写完了。”

说起那红烛,白良宽又想说话了。

“不愧是宫里御用的,那蜡烛是真的好,又亮又不跳火,我点着烛火写完卷子,眼睛也没有累到。”

宋延年:御用的,自然和百姓家的不一样。

就是那大炊饼没有体现出御用的出类拔萃,和大街上的炊饼一样难以下咽,多吃几口还拉嗓子。

因为怕失礼,他们三人都没有方便过,就连吃炊饼都不敢喝太多的水。

此时是又饿又渴,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口干。

双瑞连忙翻出水囊递了过去。

宋延年接过:“多谢双瑞。”

马阳钊喝了几口水,就开始吐槽。

“我后边的那个兄台,估计是有点闹肚子了,早间我听他肚子出了好几趟的浊气,大家的目光隐隐看过来,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,反正我的脸上是火辣辣的。”

“他可能还吃蛋了,不光声音大,味道还大。”

宋延年听完愣了一下,随即大笑起来。

他安慰的拍了拍马阳钊的肩膀,这大哥有点惨啊。

笑完他的肩膀又耸动了几下,这下是闷笑!

马阳钊莫名,他问白良宽。

“他笑什么!”

白良宽同情的看了他一眼,这傻瓜哟!

他叹了一口气,开口道。

“你不知道吗?在咱们琼宁的方言里,你这是白鸭替了白鹅死,冤枉啊!”

宋延年乐得不可开支,他冲白良宽竖了个大拇指,目露钦佩的神色。

“这话说的贴切。”

白良宽谦虚的拱手,一般一般,起码也是贡士了,这两句话不会说还了得?

马阳钊还没搞懂,“你们这是在说啥啊。”

双瑞是个耿直的小书童,他困惑了。

“少爷,不是,我搞不懂了,这又不是你放得屁,你脸红啥啊。”

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你放的呢,你和那书生又挨的那么近,反正换做我是那放屁的书生,我就装作不是我,谁脸红就是谁。”

一口大黑锅从天而降。

马阳钊如遭雷击,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
……

因为马车上的这个插曲,马阳钊一回来就直奔屋里,关门。

双瑞拍门,“少爷,要不要吃点东西?这都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了,我买了汤婆家的馄饨。”

屋内传来马阳钊闷闷的声音。

“不要,我什么都不想要,你们先吃吧,我想静静。”

宋延年过来将小书童拉走,“走吧走吧,你家少爷心烦着呢。”

白良宽跟了过来,“他这哪是心烦啊,我看他是心想死。”

双瑞立马急了起来。

宋延年:“别吓唬双瑞。”

他对双瑞道,“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
……

灶间,双瑞在烧柴,锅里放了一大锅的热水。

他冲宋延年嘀咕道。

“宋公子,我真搞不懂少爷,不就是放屁嘛,又不他,他整的跟自己似的,他啊,越这样在意,别人就越觉得是他,真傻。”

宋延年替自己烧了一壶开水,听到这话,打量了这小书童几眼。

“哎,双瑞好聪明啊。”

双瑞脸红了红,“也没有啦。”

大概也就他们府里第三聪明的人吧。

不然,他家少奶奶怎么会派他跟着少爷出来呢,嘻嘻……

……

简单的洗簌后,大家是真的放轻松了。

不管怎么样,最差也能捞一个同进士,客栈里的文会又热热闹闹的开了起来。

不同于贡士们的轻松,考官们都忙着阅卷。

虽说这殿试是圣上主考,但四百份卷子并不是由皇帝一人评审过目的。

魏太师和陈老翰林等十个官员正在抓紧时间看卷子。

他们在每一份卷子中留下一个符号,符号分五等,圈,点,尖,横,叉,圈为上等,叉为最下等。

最终,他们再整理出圆圈最多的十份卷子,交给圣上裁决,由他从中选出状元,榜眼和探花郎。

天色有些昏暗,老皇帝悄悄的打了个哈欠。

魏太师:“陛下先去休息?”

老皇帝:“不了,早点定完排名,贡士们都在等着。”

又过了一个时辰,十份元魁卷终于选出来了。

老皇帝专心的看着这十份卷子,到他这一步,卷子上的糊名早已经撕开。

这里头有两份卷子都合他的心意,并且也都有十个圆圈,显然,众爱卿也对着两份卷子十分的认可。

“陛下?”魏太师见老皇帝迟迟不下笔,抬头看他。

老皇帝:“唉,这宋延年这份卷子,让朕十分难以抉择。”

魏太师听到宋延年这三个字,就像是听到自家子侄的事,难免有几分关心,他便顺着老皇帝话搭了一语。

“可是有何不妥?”

老皇帝盯着卷子,“那倒不是。”

“他答得太好了。”

魏太师不解。

老皇帝继续道,“那日在保和殿上,朕见过他一次,他生的好啊,年纪又轻,做这探花郎岂不是美谈?”

魏太师:……

探花郎再好听也是第三,哪里有状元郎来得风光。

没看戏文里唱的都是状元郎嘛!

“陛下,臣看过这宋贡士的履历,他除了小三元,还是解元会元,要是来个状元,那就是连中六元了,这岂不是也是一桩美谈。”

老皇帝:“哦?这我倒是不知了。”

他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卷子,沉思片刻,这才拿起笔沾上朱砂,钦点了状元,榜眼和探花郎。

“行了,剩下的名次你们斟酌便是了。”

魏太师上前两步,他双手捧过圣上钦点的文章,看到状元郎是宋延年时,这才放下心来。

“陛下放心,臣等定当尽心尽力。”

“好,你们都是我的肱骨之臣,二十五那日的大传胪,还有赖诸位爱卿筹备了。”

下方的大臣齐呼:“臣等职责。”

……

四月二十五,太和殿举行传胪大会,为今年春闱的贡士御赐出身。

四百名贡士都在紧张,进士出身也分三等。第一甲的三人称为鼎甲,就是大家所熟知的状元、榜眼和探花。

第一甲赐进士及第,第二甲赐进士出身,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。

同是贡士,谁都不愿意当同进士。

季礼官嗓门最好,声音又敞亮又雄浑,因此被礼部的同僚们推出来担任宣读诏书的唱官。

“有旨,第一甲第一名宋延年……”

宋延年在另一个公公的指引下,几步走到御前跪谢。

“臣叩谢君恩……”

他抬头看金銮椅上的老皇帝,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这片四海国土的君王。

五官大而圆润,眉目高朗,两耳垂肩,面容宽和而有威严,周身隐隐有紫气萦绕,飘渺的雾气呈五爪金龙之势……

他低下头,原来这就是帝王之相啊。

唱名赐出身,恩荣宴……雁塔题名,一连串下来,一时间,整个京城的主场,是属于今年这四百名新进士的。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