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潘老汉:“……是我,是我和我那婆子害了他。”

潘老汉木着眼睛看向宋四丰,两管血泪不断的往下流。

“善人,老汉我虽然害了人,但我和我那婆子都是迫于无奈的……方才我和善人说的,都是真的。”

宋四丰和王昌平对视了一眼,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。

方才这老汉说什么了?

蓦地的,宋四丰一下就想起了老汉说的蛇胆。

他倏忽的转头,目光直刺床榻上的潘天铭,视线死死的盯着他的伤口。

这个位置……不可能吧……

“儿啊,难道是……”

宋四丰抬头看向宋延年,艰难的开口。

宋延年对他爹点了点头,沉声道,“是的爹,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疯了疯了!

宋四丰一脸的震惊,王昌平和银扇还摸不着头脑。

王昌平急了:“是怎么回事啊?哎,你们倒是快说啊,我都急死了。”

哪里有说话说一半半的,他又不像他们是父子,靠眼神就能将话说清楚。

宋四丰指着潘天铭的伤处,言简意赅。

“人胆!”

宋延年见王昌平还没有反应过来,补充道。

“这里应该有人胆,但是现在没有了,被鬼挖走吃了。”

王昌平联想起潘老汉路上说的采蛇胆炼药,再比对潘天铭被鬼挖走的人胆……

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。

“难道……这么多年来,他一直在吃人胆?”

宋延年点头:“应该是这样。”

这潘天铭虽然死得可怕,但这尸体还软乎着,显然死的时间并没有太久。

众鬼吞噬完老太,便又顺着孽,快一步的来到这土塘村,将潘天铭咬死了。

潘老汉悔恨不已,他气怒的拍腿,急道。

“他不知道啊,我这孙孙啥都不知道啊,天呐,上天不公,上天不公啊……”

王昌平:怎么能怪上天不公?

“他不知道也吃了啊……”

……

在潘老汉断断续续又颠三倒四的话语中,大家伙可算是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十五年前,潘老汉的孙子潘天铭不过四岁,那年大雪大寒,他不甚染了风寒,咳疾来得又凶又猛……

潘老汉:“我和老太婆就只有一个儿子,他身子骨不好,早早的就去了,媳妇受不了清苦,便也回了娘家改嫁……我这孙儿又没爹又没娘的,我和老太难免便偏疼了几分。”

“那年雪太大了,我和老婆子背着他翻了两座山才到镇上,找了九康堂的大夫看了病……大夫没说太多,就说要好好的养着。”

潘老汉回忆起那时的事,青白的鬼脸有着木然。

“又黑又苦的药吃了好几贴,效果却都不大……我这孙孙咳得脸都发青了,直捂着肚子喊痛……我和老婆子心里怕得不行,这小小的娃娃哪里经得住这般咳啊……”

“后来,我便打算进山寻摸几条蛇,打算拿蛇胆炼药止咳……试试这土方。”

不想,这一去便是罪孽的开始。

“我没有挖到蛇,倒是让山里的老虎给吃了……”

潘老汉掩住脸面。

他稀里糊涂的变成了老虎的伥鬼,一心就只想要为老虎找猎物。

宋延年侧目看了潘老汉一眼。

估计是死的时辰太不凑巧了,再加上他自身的生辰八字彼时命犯白虎灾煞,几厢结合,因缘巧合之下,才让这猛虎养住了伥鬼。

只听潘老汉继续道。

“我那时迷迷糊糊的,觉得被大王养着也是件不错的事,不冷也不饿,还没烦心事……我就给我家老婆子托了梦,让她来山里,哄骗她山里头有金银财宝……”

宋延年:……

这是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啊……

……

那时,老太已经欢欣喜悦的要进山了,是潘天铭咳得昏天暗地的,老太不放心。

她犹豫了一番,想着那金银财宝又不会长腿跑掉,这才暂缓了进山的念头,逃过了一劫。

后来,过了七,潘老汉的魂灵清醒了一些,想起自己做下的糊涂事,顿时惊得整个鬼抖摆得厉害。

差一点,他连自己的婆娘也害了。

当下又托梦和老太哭诉,让她不要再相信自己,他已经是伥鬼,是恶鬼了……

老太醒来就跳脚恶骂了潘老汉半天,直把潘老汉的鬼给骂跑了。

……

虽然做了伥鬼,但老汉还是记挂家里,记挂小孙子的。

潘老汉:“我那孙儿咳得厉害,蛇胆已经没有效果了……后来,我想起曾经听人说过,人胆比蛇胆还要好,我便,我便求大王吃人的时候,留,留下人胆给我。”

虽然想到了,但是亲耳听到以人胆当药,众人的面色还是有些不自在。

银扇轻声问道:“这,人的胆真的能入药吗?”

是他这小书童寡闻了,从来只听过熊胆,蛇胆入药,原来这人胆也能入药啊!

总觉得以后走在大街上都不安全了。

王昌平思索片刻,他不确定的道。

“依稀记得有一本医书,似乎是有一个章节讲的是人部入药,其中就有说到人胆,唔,气味苦,凉,有毒……”

“没有!”他还没有说话,便被宋延年打断了。

王昌平侧过头,就看见宋延年绷着一张脸,因为肃容,他下颌骨的线条分明,透出一股冷峻。

他瞬间不敢瞎说话了。

宋延年:“人胆治病,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。”

他顿了顿,瞥了王昌平一眼,这才继续道。

“昌平兄说的那本医书我看过,先生不过是收录一些谬方,抨击那些胡乱入药的庸医罢了。”

“以人胆入药,乃是丧尽天良的畜生所为,是谬术。”

王昌平连忙附和道。

“对对,没错,我想起了,确实是延年兄说的这般,上头还说了人的粪便也可以治病,你怎么不让你家乖孙去吃屎啊!”

潘老汉:“你!”

王昌平:“我什么我!我说的没有道理吗?”

他也拿眼睛用力瞪潘老汉。

都是这人,让他差点在众人面前落下一个半桶水的形象。

银扇同仇敌忾:“公子说的对!”

潘老汉鬼目阴沉的看了一眼王昌平主仆二人,随即移开了视线,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计较了。

他的掌心抚过床榻上潘天铭狰狞的眼睛,却落了空,

看着孙子死不瞑目的模样,潘老汉悲痛不已。

他不能相信,一开始他就错了。

“有用的,人胆有用的,我这孙孙就是吃了人胆,这才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
宋延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最后落在潘天铭的身上,毫不客气的戳破了潘老汉的自欺欺人。

“不过是巧合罢了,你孙子那时不是一直在吃九康堂开的药剂吗?这咳疾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痊愈,他本来就要开始好转了,只不过是你凑巧的喂了他人胆。”

“他会落得今日这鬼噬的结局,都是你和你那婆娘害的。”

“他是你们害的!”

这话就像是一个重锤锤到潘老汉心里,他难以承受的往后退了两步。

心里知道和被人说破是两回事。

“不不,不会的……”

潘老汉摇头,他不肯相信这些话,固执道:“我们没有害天铭!”

“人胆就是有用!”

“天铭他身子骨不好,吃了人胆就康健许多!”

大王吃人,有时候并不能留下胆,亦或者是留下的胆不够新鲜。

不知道哪一年开始,老太便决定亲自谋这个人胆。

村里的人他们也骗了两次,后来便不敢了。

毕竟他们还要在村子里生活,要是事发了,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!

后来,他们就专门盯着过往的旅客和行商。

他是伥鬼,不能进去庙里骗人,老太便将人引到悬崖那里,就算一时推不下去,也有他和大王在后头兜着。

这些年,不知不觉,那一片的悬崖底下,便已经是白骨森森了。

潘老汉说到最后,跪了下来求宋四丰:“善人,你也说了家里稚儿难养,你一定能够理解我和老太的心情吧。”

“我们这都是做父母,做长辈的心呐!孩子受罪,我们哪里忍得住?”

……

宋四丰还未说话,宋延年就被激怒了。

这老头儿怎么有脸和他的四丰爹对比,呸!臭不要脸!

简直是侮辱了他家四丰爹!

宋延年冷哼了一声:“你们这种人惯爱自欺欺人,骗着自己骗久了,谎话就成真的了。”

“你们一开始是为了人胆,但到后面,我想是为了钱财吧。”

“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,害人性命也要讲得这么有苦衷,真的要是想要救你家孙子,你们割了自己的胆啊!那样我们还会敬佩一番你们之间的祖孙情谊!”

潘老汉心里很怵这位县令大人,他听着话,低着头默默的不敢吭声,也不敢缠着宋四丰了。

宋延年:“被你们害的人欠你家什么了?”

他指着床上潘天铭的尸身,怒道。

“搞清楚,这是你们的孙子,又不是他们的孙子!拿别人的胆,别人的命来彰显你们的祖孙情谊,你们怎么不照照镜子,看看自己这脸是有多大!”

“简直是洗脚盆都盛不下这大脸了!”

宋延年气怒了一番后,看着低头不语犹带固执的潘老汉,陡然的平静了下来。

他和这种人浪费唇舌做什么,平白浪费了今日的好心情。

“爹,咱们走吧。”

随着他的话落,地上有好几处地方升腾起金光和银光。

宋四丰定睛一看,发现有光亮的地方,就是方才潘老汉情急之下指出的老太藏宝的地方。

甚至有几处是潘老汉没有说到的。

宋四丰:“延年,这,这是?”

宋延年侧过头,恰好看着金光银光倏忽的化作一条光,似小鱼儿般的飞窜出去。

宋延年:“让它们回到他们的主人身边吧。”

行商旅人,本就是拿命在换钱,现在人已经没有了,有了这些金银珠宝和布帛,家人起码还能有财物傍身。

失去亲人的日子虽然难熬,但总得过下去啊。

他的目光落在潘老汉脸上,果然,他的鬼脸面皮一跳一跳的,鬼目中流淌的是不舍。

宋延年嘲讽:“还说是为了孙孙……”

都是死鬼了,还贪恋这些黄白之物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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