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0章 (2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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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延年、褚闵武:……
褚闵武看向宋延年,目露探究。
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宋师弟。
……
宋延年微囧。
他瞪了看热闹的朱娘子一眼,斥责道。
“再瞎说!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
他捏了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手心的瓷瓶,明晃晃的威胁朱娘子。
朱娘子站直了身子,撅了撅嘴,认输了。
“好嘛好嘛,人家错了。”
这瓷瓶子就是她老蛛的七寸啊……
……
宋延年让朱娘子带上钥匙,三人一起往隔壁的厢房走去,那儿有几间屋子被布庄充做库房,织好的布匹都在里头搁着。
待宋延年三人的背影不见了,原先停下的织布机才又陆陆续续的操作了起来。
“好啦好啦,姑娘们不要紧张,刚才那是咱们县太爷……你是新来的不知道,咱们县太爷啊,人最好了,别怕啊。”
“……朱娘子就是故意的,你处久了就知道,她啊,言行举止是跳脱了一些,但是人真的不坏,手上又有真功夫……”
“你在她手下嘴巴甜一点,她最喜欢小姑娘了,喏,特别是细皮嫩肉一些的。”
“……”
几个做活的人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。
“是啊是啊……咱们朱娘子命苦,被家里人卖到了那种地方,染了一些不好的做派……后来年老色衰,便被赶出去了……她手上有功夫,才能在被老鸨和情人抛弃后,还能靠纺布重新过上好日子……”
“所以啊,咱们都得好好的学,这世道姑娘家命苦,出嫁前从父,出嫁后从夫,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……这要是遇到不好的爹娘和相公,这大半辈子都苦喽。”
“别的都不说,手上的功夫才是自己的。”
这话一出,大家都沉默了,好半天,一个瘦削的妇人叹道。
“谁说不是呢?上个月我领了三两银,嗐,好家伙,我那相公和不省心的婆母,头一次对我这般客气。”
“咱们得多谢小宋大人……要不是他,咱们哪里有地方赚这个银子……掌心朝上,日子苦着呢……”
“干活干活!咱们都赚一点,家里娃娃也能多吃颗糖,再买个糕糕……”
很快,里头又是一片笑嘻嘻。
宋延年侧头看旁边的朱娘子,诧异道。
“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被情郎抛弃了?还有老鸨又是怎么回事?”
朱娘子恨得牙痒痒:去他娘的年老色衰。
她没好气:“你问我,我怎么清楚。”
“不过,这事都怪你,你快将我身上这障眼法去了,老娘这风姿绰约,风华正茂的美娘子,被你这障眼法一遮掩,都成了年老色衰的婆子了。”
鬼知道这些人类婆娘又自己脑补出什么样的故事!
宋延年拒绝:“那不行,你原来那身皮囊太妖精了。”
朱娘子捂着嘴咯咯咯的又笑了两声,娇媚道。
“宋郎,人家还能更妖精呢。”
宋延年晃了晃手中的白瓷瓶,朱娘子顿时噤言。
……
厢房里。
褚闵看着这一匹匹的布料,惊诧的回头看宋延年。
宋延年笑道:“师兄,这生意可还做得?”
褚闵武:“太可以了!”
他的手摸过这一匹匹的绸布,入手顺滑柔软,当真是绰约多溢态,轻盈不自持,材质像天畔的云,又似晨间的雾……
褚闵武:“这颜色也上得好。”
他抖开一捆湖蓝色的布匹,上头的蓝,蓝得淡雅,墨色浅浅的淡去,点点光华似流光溢彩……
可以想象,要是做成衣裙,到时风鬟雾鬓,定然风华绝代。
褚闵武又看了几匹布料,就连最普通的白棉布,也比他之前采买的柔软。
“师弟,这门生意一定要交给我。”
宋延年笑道:“不交给你,今日就不会带你过来了。”
他原先是想过在善昌县里寻摸一些人组成商队,后来想想便作罢了,麻烦不说还要□□人,刚好褚师兄来了,干脆便将这一摊货出给褚师兄好了。
……
褚闵武再看向朱娘子的目光,就像是看下金蛋的母鸡了。
这妖精抓的好啊!
宋延年将朱娘子身上的障眼化去。
“好了,你表现很好,让你美一会儿吧。”
朱娘子掐了掐自己皮肉紧实的手背。
呜呜,她都多久没有摸到自己这身年轻的皮肉了,真是太怀念了。
趁着这个空档,朱娘子自恋又怜惜,对自己是摸了又摸。
褚闵武默默的将视线挪到了旁边。
蜘蛛精虽然又美又妖娆,但那一头似乱蛇一样的头发,实在是下头,尤其这朱娘子还时不时的探出舌头,让人忍不住怀疑,她会不会下一秒就会长出血盆大口,将人吞了……
原来,宋延年说的妖精,是真的妖精啊。
嗐!亏他还以为这师弟要开窍了!
……
晨风微微吹来,吹拂过地上的小草,上头的露珠微微颤动,欲坠未坠。
朝阳东升。
城门处,分别的地方。
宋延年朝褚闵武拱手:“师兄,一路平安。”
褚闵武坐在高头大马上,侧头朗声笑道。
“师弟回去吧,青山不改绿水长流,咱们书信常往来,唔,这次可不许纸短情长了。”
宋延年摸了摸鼻子,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,分离的愁绪一下就冲淡了许多。
“是是是,师兄,我这次写信一定话多一些,到时你别嫌烦就是了。”
褚闵武:“师弟保重!”
他调转马头,“驾!”
随着他的一个挥鞭,马儿长鸣一声矫健的迈开了步子,紧跟在白马后头的是五辆马车,马车过后,地上留下深深的车辙。
直到最后一辆马车也消失在视野里,宋延年这才转过身,准备回善昌署衙。
小钱衙役见到宋延年走过来,顿时如见到了猫儿的老鼠,赶紧调转了偷瞄的视线。
李大牛揽过他,笑道,“这么怕宋大人啊。”
小钱衙役:“谁,谁怕了。”
“我那叫尊敬,没错,这是尊敬。”
李大牛笑而不语,尊敬哦,尊敬还不敢看人?
……
宋延年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,突然又停了下来。
只见他凝眉侧耳,忽然神情一凛,转身大步朝后头的一棵枯树走去。
李大牛推了推小钱衙役:“快去看看,好像出事了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。”
李大牛:“快去快去,啰嗦个啥劲儿。”
小钱衙役:……
就会大懒使小懒。
片刻后,小钱衙役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了。
“大牛哥不好了,那儿有个人快不行了。”
李大牛心一惊,左右这时候没什么人进城,他便也跟着小钱衙役一起跑了过去。
宋延年蹲在地上,他听到动静回过头,问道。
“担架拿来了?”
李大牛回头看小钱衙役,小钱衙役慌了一下,小声道。
“我,我给忘记了。”
“我这就去拿!”
说完他转身就朝城门方向跑去。
宋延年替地上的人将大氅裹紧,李大牛顺着看了过去,这才发现,裹在宋大人大氅下的是一个瘦削的老太。
只见她一双眼睛闭得很紧,一头花白的乱发就像是稻草一样,干枯又稀疏。
老人极瘦,她的身子裹在大氅下看不清,但她的脸瘦得有些脱相,紧闭的眼睛有些凹陷,嘴角的肉皱巴巴的,就像是瘪嘴的老猫一样。
“方家庄……方家庄……”
宋延年轻声:“阿婆,你说什么?”
他侧耳过去听了听。
片刻后,宋延年伸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,安抚的拍了拍,“好好,我听到了,你别担心,我让人送你回去。”
老人已经迷糊了,她听不到声音,还在迷迷糊糊的说着话,车轱辘话说来说去,就是那么几句。
这下连李大牛也听到了那声若蚊蝇的声音。
“我住方家庄……回去……我要回去……”
唉,这人就是这样,落叶了就想要归根,任谁看了都知道,这老太已经快不行了。
李大牛的视线落在半蹲在旁边的宋大人身上。
他在等小钱衙役拿担架,一只手轻轻的抓着老阿婆的手,声音温和又坚定,没有一丝的不耐烦。
此时正不厌其烦的告诉老阿婆他听到了,让她放心。
李大牛叹了口气。
他们这宋大人不单单是个好官,他还是个好人。
不知道是宋延年的安抚起了作用,还是老阿婆已经支撑不住了,她慢慢的停住了念叨。
小钱衙役扛着一个竹担架跑过来,“来啦来啦,大人我来啦。”
他利落的将担架放在了地上,“大人,我……”来吧。
话还没说完,小钱衙役便看到宋大人一个弯腰,抱起了地上的老阿婆。
宋延年才一抱,便发现了老人很轻。
他心中一叹,将老人放到竹担架上,重新替老人掩好大氅。
李大牛连忙拿出帕子,指着宋延年的衣裳,迟疑道。
“大人,你这个……”
宋延年顺着李大牛的视线看了过去,原来,这位阿婆到了弥留之际,已经开始净肠了,污秽难免便沾染到了一些到他衣裳上。
宋延年:“无妨。”
宽袍拂过,衣角上的污渍便不见,他看向老阿婆,又替她将大氅裹紧。
小钱衙役已经闻到了难闻的怪臭,他的脚有些软,这他知道啊,以前他老爹快没的时候也是这样,粪便和尿液那是憋不住的外排了。
宋延年替老人拢了拢乱发,老人的眼角有细细的泪痕滑下。
“我们这一生,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,走的时候,自然也要干干净净的,这是自然之事,不要畏惧,不要嫌弃。”
小钱衙役听到这话,沉默了。
不管怎么样,看着人要死了,除了害怕,还是有一种难言的惆怅。
可能,这就是对生命的惋惜吧。
“大人。”宋延年看了过去,是署衙的昆布在城门处唤他。
宋延年:“怎么了?”
昆布几步就跑了过来,喘着气道:“驿站来了公文,还是红封的,王公子让您早点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