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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人走出一段路后,迎面碰上赶来的宋四丰。

宋延年:“爹,你怎么才来,我们都散席了。”

宋四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,笑道,“我就想着应该是散了,又担心你们在等我,特意过来一趟。”

宋延年举起手中的食篮,朝他爹面前晃过,笑道。

“爹还没吃吧,我给你买了一锅新的,咱们回家后热热,你和娘他们一起吃啊。”

宋四丰爽朗的笑了一声:“还是我儿心疼我!走走,咱们早点家去。”

……

路上。

宋延年将伞往宋四丰那边倾了倾,一边走一边问道。

“爹,今儿怎么迟了这么久?是又排新戏了吗?”

宋四丰摇头,“那倒没有,这个文安班主不排夜里的戏,只排下午的那一场,就连早晨也很少排戏……”他小声的补充了一声。

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忌讳。”

“我啊,是在那儿碰到了一位熟人,聊了一会儿,这才来迟了。”

宋延年:“熟人?是哪位?”

宋四丰:“哈哈,你肯定没想到,是养鸟的王大爷家的儿子,他见到我的时候可热情了。”

宋延年:“唔,我有点印象,好像是叫王邦家。”

上次想找朱娘子谈生意,和他们布庄有生意往来。

宋四丰:“要叫王叔!”

宋延年诧异:“爹,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?”

宋四丰摆手,“就今儿晚上。”

“我和你说啊,这也是缘分,他爹和我爹都喜欢养鸟儿,是鸟痴,而我们呢,都喜欢看戏,是戏痴!”

“啧啧,你说巧不巧,哎,延年,你说我和你王叔是不是上辈子的兄弟,这辈子走散了。”

宋延年:……

“爹,你喝大酒了吧。”他点了下头,沉声道,“你肯定喝大酒了!”

上辈子的兄弟都出来了,可见醉得不清。

宋四丰:“嗐,我没喝酒……和你说不明白,我和你王叔那是投缘!”

……

这一路说一路走,宋延年听宋四丰将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好了,除了听戏就是去听戏的路上。

这王邦家是东湖州城的老戏迷,可太知道哪里有好的戏剧看。

“你王叔了不得啊,他和文家班的文安班主也熟识,说是过几日班主得空,要介绍我们认识。”

宋四丰一脸喜色,显然,这和文安班主相熟,在他这等戏迷眼里,那是大大的有面子。

宋延年:“……就,挺好的。”

……

东湖州城署衙。

门房里,昆布点着烛火,见到宋延年几人回来,连忙从里头探头喊道。

“大人等等!”

宋延年回头,“是昆布啊,怎么了?”

昆布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,道,“大人您的信,这是李哥从善昌县城带过来的。”

宋延年接过,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宋四丰,解释道。

“是闵武师兄的信,他还不知道咱们改地址了。”

“延年兄,我先回去了。”王昌平有些不耐酒意,酡红着脸和银扇走了。

“去吧。”宋延年摆手,他对昆布也挥了挥手,“我这里没事,你也先进屋,这外头风大着呢。”

昆布:“哎!”

……

宋四丰接过宋延年手中的食篮,宋延年将信封打开,就着门口红灯笼的光,粗略的看了下。

“之前托师兄打听江家表姐的事,有消息了。”

宋四丰:“哦?闵武怎么说?”

宋延年:“信上说了,界桥村的人都不爱谈江玉娜的事,师兄后来也是托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,她前两年和一个唱戏的走了。”

宋四丰惊讶:“走了?”

宋延年点头。

宋四丰:“糊涂,这丫头糊涂,俗话都说聘者为妻,奔者为妾,这这,这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和人走了呢!”

还是和戏子走了!

“延年,是哪个戏子?信上有没有说?”

宋延年又看了一眼信纸,“有,丁家班出身的,说是叫做文安,品行还不知道,不过长得是一表人才。”

宋四丰瞪眼,“哄骗人家闺女走的,能有什么好品行?丁家班……那不就是江家寿宴宴请的戏班子吗?瞎胡闹!”

宋延年抬头,突然道,“爹,你刚才说的文家班,班主叫什么来着。”

宋四丰:“文安啊!”

这话一出,宋四丰和宋延年两人面面相觑。

宋四丰结巴,“不,不会这么巧吧。”

“不知道呢。”宋延年有些同情的看着他爹。

这刚刚成为小迷弟,不不,老迷弟,喜欢的人就要塌房了?

惨!真惨!

如果这红瓶中的红衣鬼真的是江玉娜,那带她走的戏子文安,定然和江玉娜的死脱不离干系。

第二日上值,宋延年便找来李大牛,吩咐道。

“城南勾栏瓦舍的文家班知道吧?查查他们的班主文安,尤其看看他是否有夫人,夫人又是何人。”

李大牛拱手:“是,大人!”

……

下了几日的雪,整个东湖州城被白雪覆盖,看过去一片的白茫茫,今日日头好,久违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畔,万里无云,天光一片明艳。

闷了许多日的人纷纷出来消遣,城南的勾栏瓦舍处,更是一片热闹景象。

文安微微皱了皱眉,他不着痕迹的往后看了看。

那人的目光很隐蔽,是个行家!

换做他人可能不会察觉,但自己不一样,他那身功夫是打小就练出来的,唱念做打,耳清目明,那是曾经戏班子的扛把子,最基本的功夫。

文安若有所思:这人,盯着自己许多日了。

“班主!”

“班主好!”

穿着白衣里袍,面上勾勒着妆面的旦角在经过文安面前时,冲他笑嘻嘻的打着招呼。

文安收回心神,温和的笑道,“都忙活起来,对了,我今儿要早点离开,你们有事就找张哥。”

文安交代完后,匆匆的离开。

李大牛连忙要跟上。

旁边的几个小戏子闲聊,带着羡慕的口吻,道。

“班主肯定是回去照顾班主夫人了,唉,夫妻两人的感情真好!”

“谁说不是呢,咱们班主夫人的身子不好,经常闷在屋子里,都是班主在悉心照料呢。”

李大牛停住脚步,故作诧异道,“你们班主娶妻了啊?”

几个小戏子警惕的看了过来,不善的问道,“你谁啊!这后台不让来,你懂不懂规矩!”

“没……”李大牛摸了摸鼻子,他确实不大懂这些看戏的规矩。

他脑袋瓜一转,马上道,“我这几日在听戏,特别喜欢张大家的唱腔,我不知道不能来后台,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,小兄弟原谅则个!”

李大牛做了个揖,乐乐呵呵的赔着礼。

“好啦好啦!”见李大牛的态度这般好,这几个小戏子也没揪着事情不放。

“下次再喜欢也不可以来我们的后台,知道没?这是规矩!”

李大牛:“知道知道。”

“文班主真的娶妻啦?”

小戏子你一言我一语。

“自然,骗你作甚。”

“老戏迷也都知道,我们家班主可宝贝我们班主夫人了,好了,你快走,别耽误我们做事。”

李大牛被轰了出去。

另一边,说是要走的文安背靠着一个柱子后头,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。

他有了片刻的思量,随即将外袍脱下翻面,原先蓝面的衣袍瞬间变成不显眼的灰色。
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,那是双普通的黑靴。

沉默片刻后,文安从怀中掏出白瓷瓶,黑色的药丸子才入腹,腹中就涌起熟悉的剧痛。

似万虫啃咬。

……

文安低头,目光落在手中的白瓷瓶,倏忽的笑了下。

那笑有两分凉薄,三分嘲讽。

药效很快便发作,随着心神微动,他原先俊秀的脸一点点的改变。

细而不小,眼尾平滑上翘的丹凤眼一点点的改变……再抬头,便是一张平平无奇略带凶相的脸。

文安将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抚了抚,这才抬脚走出这背光的墙面。

李大牛探头看了一番,最后朝南方走去。

文安看了一眼,那是他家的方向。

果然是冲他来的!

文安扯着面皮笑了下,阳光下,这张平凡的脸因为这一笑,平添两分阴沉诡谲。

……

李大牛正在往前走,突然有人唤住了他。

“大牛?你怎么在这里?”宋四丰诧异。

李大牛回头,“四丰老爷,你怎么在这?”

宋四丰:……明明是他先问的。

“我来这里还能干嘛,当然是来看戏。”

虽然文安班主好像有点问题,但这一片又不是只有文家班的戏。

同行的王邦家热情道:“这位也是署衙的大人吧。”

“咱们一起啊,看完戏,我请你们去醉凤楼吃饭,他们家出了道好菜,叫什么龙凤呈祥,听说特别的不错。”

“是是,一起去啊。”宋四丰也邀请李大牛。

李大牛摆手,苦笑道,“四丰老爷就别说笑了,我这是有公务在身呢。”

他顿了顿,见周围只有一个平凡的路人,这才压低了声音,小声道。

“是文安班主那事,我听那些优伶说了,这文安班主要回去照顾夫人,我得跟去看看。”

“我都打听清楚了,他确实是乐亭县的人,应该就是大人说的那个文安。”

宋四丰本来都要跟着王邦家走了,听到这话,暂时和王邦家告别,跟上了李大牛。
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李大牛诧异的回头,“四丰老爷也要去?”

宋四丰点头,“如果这个文安是我们乐亭县的文安,班主夫人我应该见过。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。

“就是不知道这班主夫人,还是不是那一个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