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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述没和他继续纠缠,眼睛凝视药瓶,神色蓦地严肃了起来。

“你这药还没停?多少年了。”

邵揽余无视口腔里浓烈的苦味,答了个数:“八年。”

关述怔愣,叹了口气,动嘴想说些什么,房门忽地被推开,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。

“老大,你怎么不事先——”

话音戛然而止,见到房内的关述,秦一舟硬生生憋住了后面的话,改口道:“关医生,这么巧。”

关述十分自觉:“药换完了,你们聊。”

他提上医疗箱往外走,出门前又指指搁在桌上的护具,提醒某个极难伺候的病人:“戴上啊,别犟。”

房门关闭,邵揽余瞟都没瞟护具一眼,移动到窗前,慢悠悠活动肩膀。

“事情办好了?”

秦一舟权当没听见,语气无奈又心烦:“你要换路线这事,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?”

得知邵揽余被埋伏的消息,他当真吓了个半死,私以为是身边出了内鬼走漏消息,连夜将所有参与行程的人抓起来,准备严刑拷打。

然而后面从小田口中获知,是邵揽余主动换了路线,才在栾河道遭遇伏击的。

当时那群士兵包围他们后,什么也没干,只带走了邵揽余一人,随即中途换车,把人完好无损送来了科谟。

秦一舟语气咄咄逼人,邵揽余却没有为此感到不快,反而说: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,一起问了。”

秦一舟确实满腹疑问而且不爽,但对方这样一说,他立即清醒过来,明白自己越界了。

老板做什么,不需要向下属解释,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就行。

“抱歉,刚才是我太急了,语气不好。”秦一舟深呼吸,恢复平日沉稳的模样,“您的伤口怎么样了?”

“从一开始,我就没打算去维冈。”

邵揽余的声音响起,秦一舟愕然抬头,不仅为内容惊讶,也为对方主动解释的行为感到诧异。

时间过去太久,他似乎有点忘了,在他们还不是上下级关系的时候,自己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,从不需要顾忌。

因为是朋友,所以表达关心的方式可以随心所欲。

可忘了从哪天起,他开始需要注意分寸、语气和态度,主动淡忘他们曾经是朋友这件事。

按捺住即将发散的情绪,秦一舟迅速调整好心情,着重眼下最重要的事。

好歹跟了对方这么多年,他思维转得飞快,马上默契地明白过来。

“所以,栾河道的人是您安排的?但小田说现场至少有两拨人。”

“如果我没猜错,另一批是毒刺的人。”邵揽余说。

“毒刺?”

秦一舟皱眉,提及这家公司,便不由自主联想到了那个kin。

邵揽余一眼看穿他在想什么,答道:“是他。”

能将误差控制在分毫以内的阻击手,毒刺公司找不出第二人。

“费——”那个名字险些就要脱口而出,被秦一舟硬着头皮咬住,“…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问完就后悔了,这个问题多少显得有些愚蠢。

雇佣兵公司的狙击手执行暗杀任务,还能为了什么?无非是钱财两字。

邵揽余心平气和,半点没表现出发怒的模样,甚至还欣慰一笑:“小孩子长大了。”

秦一舟神色复杂,心情一时难以形容,不理解老大这股子欣慰从何而来。

好几年以前,他曾经调查过太平洋洲际境内,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雇佣兵集团。

那时毒刺的老板卢通,还是个不见经传的小角色,压根排不上名号。

直至三年前,毒刺半路杀出来一个kin。

卢通就跟踩了什么狗屎运一样,从此一路顺风顺水,用最短时间爬到了现今的位置,飞黄腾达,跃身成为三区第一雇佣兵集团。

秦一舟一时兴起,派人前去调查这位神秘的kin,谁知此人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,查到的信息全是造假的。

又过去两年,出自邵家人之手的稽查网系统研发试用,kin的真实身份才被挖出来——如今科谟首领费兆兴的亲侄子,费慎。

秦一舟第一时间,便将此事上报给了邵揽余,后者却没表现得多惊讶。

不过他一向如此,情绪永远不轻易外露。

彼时邵揽余随口说了句知道了,将资料扔去了一边。

未曾想到一年后的今天,两人就正面交上手了。

话题绕了一圈,最后又绕回来,秦一舟询问:“您改变线路不去维冈,是要中止和段家的合作吗?”

邵揽余不置可否,话语中饱含言外之意:“段家搅混水搅了这么多年,是时候该付点利息了。”

站得有点累,肩膀产生胀痛感,他又走回床边坐下。

秦一舟没吭声,心底隐约明白了什么。

大脑思考着别的事,身体下意识跟随移动,没察觉到自己膝盖已经碰上了床缘,秦一舟整个人向前趔趄,猛然回神,差点一跟头栽进床里。

邵揽余问:“你也要休息?”

“……”

秦一舟往后连退三步,摊手道:“您请。”

邵揽余掀开被子,盖在腰间:“出去吧。”

秦一舟目光落在他明显活动不利的左肩,担忧道:“肩膀真的没事吗?”

之前听关医生助理说,昨天做完手术,邵揽余强制要求用了特效药,并表示一周内必须恢复,关述还为此发了脾气。

邵揽余闭眼,嗯了声,不欲多说。

秦一舟没再打扰,关上门离去。

邵揽余没有睡着,或者说根本无法入睡,特效药带来的副作用,是难以忍受的剧痛。

如同往骨髓注射了烈性毒药,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都被扯动撕裂着,使血肉溃烂。

汗水打湿了被褥,浑身黏腻,邵揽余按响呼叫铃,吩咐人过来换掉床单被套。

下了床,走一步停三步,几分钟后终于挪到了餐桌边。

刚喝第一口水,门铃响了。

疼痛让邵揽余不想再费劲走动,捏着纸巾盒砸到门把手上,电子开关响应,门锁开启。

大门自内向外打开,一道很高的黑影落在地面,不是来换被单的佣人。

邵揽余目光陡地一沉,玻璃杯放回餐桌,发出一声轻响。

黑影悄无声息向前移动,逐渐没入光源,展现出了实体。

秦一舟四肢僵硬地进门,颈侧抵着一把幽黑冰冷的枪,眉宇间满是懊恼愤怒。

房门随即关上,费慎的脸出现在他背后,一脸肆无忌惮的笑。

“邵先生,想着帮你省钱,所以我主动来见你了,感动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