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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揽余说:“我答应帮库珀先生找出真凶,他答应放你一条生路。”

费慎毫无诚意道:“哇,那你现在是我救命恩人了,我该怎么感谢你?”

邵揽余忽略对方言语中的暗讽,转而问道:“其实你完全可以逃出来,为什么一直自愿被锁在里面?别告诉我是那道门困住了你。”

对方想跳过话题,费慎却偏不,咄咄逼人道:“当然是等着你来救。”

邵揽余一阵语塞,忽然有了种自己面前是个只有七八岁、正在无理取闹的孩子错觉。

不过单论年龄和身份,他倒真可以厚着脸皮自称为一句长辈。

放在八年前,费慎也能勉强算他晚辈。

晚辈年轻不懂事,长辈懒得与之计较,邵揽余换成温雅亲切的表情:“知道你没事,我就放心了。”

费慎:“……”

倏地,耳边响起叮地一声,有人坐电梯下来了。

费慎咽下嘴边的话,转身往仓库方向走,不料手腕被人一扯。

邵揽余说:“别回去了,跟我来。”

腕间递出的力道意外地大,费慎两条腿被迫跑动起来。

出了游泳池,靠近楼上甲板的位置,邵揽余推开一扇门,两人进入用于紧急逃生的人工通道。

邵揽余一言不发,拉着费慎跑上了三楼。

三楼有一座繁华的舞会厅,每日晚餐过后,交响乐队和钢琴师会在厅内奏曲,为前来参加舞会的人伴奏。

几天了,费慎还是头一回来这。

舞厅里恢宏的乐声从没关紧的门缝中强势溢出,曲目让人耳熟,好像是前段时间某位大提琴演奏家,新出的一首协奏曲。

托钱曼文那位爱装文艺的黑人福气,他依稀记得名字,应该是叫《海浪狂想夜》。

见邵揽余双眼始终盯着舞厅内场方向,费慎漫不经心说:“好兴致啊,把我拉上来不会是为了参加这破舞会吧?”

邵揽余似乎没听见,自顾自低语了一句:“这么多人,可惜了。”

费慎眉毛微拧,脑子里正推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
紧接着,邵揽余从裤兜捣鼓出了两样东西。

——费慎的手枪和三棱军刺,

此情此景,费慎心底蹦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,这人口袋真能装。

东西递出去,邵揽余说:“武器给你拿回来了,kin,祝你好运。”

“祝你好运”四个字一出口,费慎仿佛让重锤狠狠砸了一记。

有什么东西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,大脑陡然一阵眩晕,眼前也开始莫名发黑。

他甩了甩脑袋,掌根摁住太阳穴,右手去抓邵揽余,然而只抓到了自己的枪。

三棱军刺掉落在地,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噪音,破坏了海浪狂想夜的旋律。

慢慢模糊的目光里,邵揽余神态平静,向后退了两步。

正在此时,脚底猝不及防一震。

轰得一声!楼下船舱传来巨大的爆炸音,声音震耳欲聋,火势随即而起。

舞厅乐曲戛然而止,那一刻,周遭陷入真空般的寂静。

邵揽余转了身,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
费慎头昏脑涨手脚发软,体力逐渐不支。

他扶住船壁,顾不上被震出来的耳鸣,紧咬后槽牙,对准自己小臂狠心开了一枪,子弹穿透肉身,忽来的剧痛让神经霎时清醒。

费慎下盘蓄力,几步冲刺,身体猛然起跳向前一扑。

楼下驾驶室再一次发生爆炸,船体剧震,整座游轮开始强烈晃动了起来。

不知是不是烧到了什么易燃物,火势蔓延极快,玻璃窗户陡地受热,又被冰凉的海风一吹,受压过载,嘭地一声巨响,十几面窗户同时炸开!

费慎被热浪带动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向邵揽余。

两人直直摔倒,费慎严丝合缝抱住邵揽余,将人压在身下,替他挡掉了炸来的玻璃碎片。

熊熊烈火从敞开的烂窗外烧了进来,宴会厅幕布与地毯率先起火,舞厅里的人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,受惊尖叫着四处奔逃。

邵揽余反手给了费慎肋骨一击,后者吃痛,上半身被迫松了点劲。

灵活地在身下一滚,邵揽余正面平躺,屈膝顶开费慎。

费慎四肢脱力,向后倒的瞬间,隐约听见对方说:“去十二楼,火烧不到那里,沉船前会有人接应你。”

这句话仿佛是幻觉,分明上一秒声音还近在咫尺,看清楚的下一刻,邵揽余已远远跑向了甲板。

耳边充斥着聒噪的吵闹声,以及各种物品倒塌的响动,三楼乱成了一锅粥。

火势节节攀升,船体大幅晃动,楼下船舱爆裂进水,平整的地板开始发生倾斜,楼上众人也注意到了突如其来的火灾,大家逃的逃、喊的喊,场面变得一塌糊涂。

眼皮控制不止的沉重,费慎狠下心咬了一口舌尖,血腥味溢散,他摇摇晃晃爬起来,不死心地追过去。

漫天的赤色光将黑夜浸亮,那人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,半分余地都不留。

他眼睁睁看着邵揽余,爬上甲板栏杆,毫不留恋跳进了咆哮的海浪中。

费慎没忍住爆了句粗口,不知道哪来的混劲,以极快速度冲上甲板,跑去同样的位置,一道跟着跳进了海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