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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他醒来第一句话却是:“我要去临定。”

关述身为医生,除了患者身体,其余事情一概不在关心范围之内。

他检查了一下费慎伤口恢复情况,公事公办道:“你现在必须静养,不能奔波劳碌,外出就别想了。这次也算是你幸运,再晚半小时,你那条左腿就得截肢,伤口感染严重,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。”

费慎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,不管关述如何劝说或者恐吓,他都坚持要离开榕宁,去那个什么劳什子临定城。

关述拿他没办法,觉得不愧是邵揽余身边的,性格一个比一个犟得像头牛,无奈之下只得喊来了秦一舟。

秦一舟听完后说:“维冈那边有何潭谢掩风他们管着,暂时能抵挡一阵,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,别的事不用操心。”

费慎反驳道:“和他们没关系,我要见遥迦。”

秦一舟奇怪:“你见遥迦干什么?”

“有事。”费慎不愿明说。

“什么事比你的命还重要?”

“邵揽余的命。”

费慎半躺在病床上,由于失血过多,皮肤苍白到几乎透明,整个人彰显出一种无以言状的虚弱,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固执。

“他比我的一切都重要。”

因为这句话,秦一舟把遥迦接来了榕宁。

先前娄曲失败那一战,导致维冈五座城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,以防万一,何潭提前将遥迦送回了息川。

息川和榕宁相隔不远,不到三小时,遥迦便站在了费慎面前。

看见病床上和前段时间天壤之别的人,遥迦有种十分不真实的恍惚感,第一眼还以为自己认错了。

“你……你还好吗?”遥迦讷讷问道。

费慎瞅了她半晌,没回话,转头对秦一舟等人道:“你们出去吧,我和她单独待会儿。”

秦一舟来回扫了两人一眼:“有什么事叫我。”

随后领着几位医护人员,关上门出去了。

房间归于平静,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医疗仪器机械的“滴滴滴”的声音,不轻不重落在两人心头,像是在为谁倒计时。

平白无故的,遥迦心底一点一点紧张起来,指尖蜷缩进了手心。

十秒后,费慎说:“毒刺要攻打娄曲的计划,是你泄露给忏摩的。”

丝毫没有缓冲的问话,几乎让遥迦心脏停跳了一瞬,旋即猛地下沉,那股紧张感霎时被放释到了最大。

她没有说话,费慎并不在意,自顾自道:“你能接触到的只有何潭和谢掩风,谢掩风很谨慎,所以你的目标是何潭,窃听器?追踪仪?又或者买通了他身边人,总之你成功了,你知道毒刺要攻打的是娄曲,而不是九江城。”

那时白焰对战场局势的未卜先知,以及北图塔义无反顾地支援,除了计划泄露,费慎想不到第二种可能。

遥迦藏在衣袖里的手握拳,指甲掐疼了掌心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不想回答没关系,我们先来说其他事,”费慎打断她,淡淡道,“忏摩在三瑞里毒.品工厂研制出来的药,除了对付维冈军,还用到了什么途径?那种药一共研制出了三代,分别都有什么作用?”

遥迦面色紧绷,嘴唇微微翕动,却始终不肯开口。

费慎冷不丁抬起眼皮,直勾勾看着她,出口的话语像一柄利剑:“你其实什么都知道,对吗?”

他撑起上半身,胸口骤然掀起一阵撕裂痛,眼眶发红,就快要呼吸不上来。

“遥迦你听着,邵揽余失踪了,那个曾经救过你的命,重新给了你一个家,原谅了你的背叛却被你恨之入骨的人,现在终于如你的愿,生死未卜落进了席未渊手里。”

费慎仿佛没有感情,几乎用着自我摧毁的方式,字字珠玑:“席未渊做出来的那种药,你猜他们会不会用在他身上?忏摩的人对我用了数十种刑具,每一种都能让人生不如死,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像折磨我一样,去折磨邵揽余?还有邵家那些军火,你深恶痛绝的军火,等到被忏摩抢走了后,整个太平洋洲际,就会变成第二个郁南镇——”

“别说了!不要再说了!”遥迦捂住了耳朵,颤抖着身体,崩溃大喊,“我没有!我不想害他,我不想害他的!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,我只想救阿景,只想救阿景……”

费慎看着蹲下去放声大哭的女孩,身体每一处都叫嚣着疼痛,面容却毫无波澜。

他说:“你有想救的人,我也有,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,现在还来得及……”

……

遥迦在房间待了两个小时,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。

只是女孩重新露面时,仿佛丢了三魂七魄,整个人筋疲力尽,宛若经历了一场浩劫。

秦一舟面容严峻不已,将遥迦送走安顿好后,又回过头去找费慎。

“你俩聊了些什么?”

费慎避而不答,只道:“你还记不记得,当初郁南镇里闯进了一个叫孟不凡的男人。”

“记得,怎么突然提起这个?”

秦一舟云里雾里,却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。

费慎说:“他胃里藏了一小瓶药,被邵揽余拿走了,你知不知道在哪?”

秦一舟突然警惕起来: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
那小瓶药经过成分检验后,就被密封保存好运送回了柏苏,至今还锁在邵家私人实验室里,一直没人动用,邵揽余也未再提起过。

看见对方的反应,费慎就知道他肯定清楚,立即说:“给我,我有用。”

秦一舟愣了愣,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恼火的表情。

刚才两人神神秘秘在房间密谈两个多小时,出来问谁也不肯说,现在费慎一上来就问自己拿药,却又半句真相都不愿意透露,换谁都得有点火气。

“抱歉,那药是邵先生让我保管的,没经过他同意,谁都不能拿走。”秦一舟冷冰冰说。

费慎换上了命令的语气,一字一句重复:“给我。”

对视片刻,秦一舟气笑了。

“费慎,这里不是科谟,我也不是你的佣人,最好收起你的少爷脾气,你现在唯一该做的,就是把自己的伤养好,其余不该插手的别管。”

尽管不清楚内幕,可秦一舟知道那药就是个成瘾性极强的毒.品,对脏器的损害巨大且不可逆,一旦沾染基本没救。

无论费慎想拿去做什么,他都不能轻易松口,否则以对方此刻心理和身体状态,极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。

然而费慎一句话不说,就那样盯着秦一舟看了很久,久到秦一舟以为对方哪里不舒服,刚想叫医生才终于听见费慎开口。

“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见他。”

费慎神情极度平静,平静得不正常,可正是因为这份平静,能让人清晰感受到表面之下那份坚不可摧的执拗。

“我必须去找他,只有找到他,我才能救我自己。”

那个瞬间,秦一舟心头仿佛被人重敲一记,突然咯噔了下。

如此冷静又执拗的神情,他曾经只在邵揽余脸上看见过。

哪怕还站在病房,但秦一舟已经预见到,自己阻止不了了。

他们任何一个,他都阻止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