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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昔昭对他翻了个白眼:“先不说这地窖门能不能打开,就是打开了,你认路?你知道往哪边逃?逃走的路上,你能保证没有追兵?就是没有追兵,那你能保证,咱们三个穿着大齐服装的人,能过南诏设立的关卡?”

贾仁良呆滞的张张嘴,过了一会儿,他才想起不对来:“郎君,咱们不是四个人吗?”

孟昔昭哦了一声:“你不算在里面,你这么蠢,逃出去以后肯定是第一个掉队的,这些后续的困难,估计你遇不到。”

贾仁良:“……”

王司理看着孟昔昭怼贾仁良,不知道为什么,突然有种特别爽的感觉。

他的内心:原来他不是只对我这样啊,只要让他不高兴了,他谁都敢怼呢!

……

孟昔昭看贾仁良被他说的羞愧难当,都快自闭了,这才放松了一点肩膀,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:“而且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,怎么逃回去是一个问题,逃回去以后,要怎么办,又是一个问题。”

说着,他撩起眼皮,一一的看过这三个人的脸:“除非你们能想出一个办法,让咱们几个今晚就能抢到马匹,找到地图,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回隆兴府去,那时间短,咱们失踪的事应该还没有上报朝廷,此时回去,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。可要是你们想不出办法来,那你们可以想想,等应天府知道了这件事,知道咱们在南诏这里待了好多天,会是什么反应。”

王司理愣了愣,他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,假如坐在这的没有自己,只有孟昔昭,那他第一反应就是狂喜,然后还会很阴暗的想,他是不是被南诏人刑讯过了,他现在是大齐的叛徒了吧。

王司理:“…………”

平心而论,王司理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,可跟应天府的官场比起来,他真心觉得,自己还是挺单纯的。

一瞬间,他就绝望了。

王司理想通了,贾仁良过了一会儿,也想通了,至于谢原,都不用孟昔昭提醒他,从他发现自己落在了南诏人的手里以后,谢原就知道,自己死定了。

留在南诏,死定了,回到齐国,照样死定了。

而且十有八九会连累父弟,说不定,连太子殿下都要跟着被牵扯。

所以他根本不是镇定,而是看不见一点光明的未来,直接放弃了。

贾仁良都快哭了,他做梦都想去应天府当大官,可他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离应天府最近的时刻,居然是被带过去判刑的。

他欲哭无泪的看着孟昔昭:“大、郎君,那咱们、咱们这就认命了?”

孟昔昭:“认什么命啊,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我在匈奴的事迹吧?”

贾仁良和王司理俱是一愣,然后连连点头:“听过听过。”

匈奴老单于死了,大王子要杀所有齐国人,是孟知府临危不乱、把大家救回来的!

孟昔昭微微一笑,看着十分的胸有成竹:“所以啊,连在那种情况下我都能全身而退,在这,虽然情况也很凶险,但我会想出办法来的,只要你们听我的,别自作主张,我就一定能保下你们。”

其实他们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,但即使不相信,听到有人能这样说,他们也能安心一些。

王司理还想问他具体是什么办法,孟昔昭却摆摆手,让他赶紧睡觉,恢复精力,等他实施的时候,他会看见的。

既然都决定不逃了,大家便躺在这泥地上,准备睡觉,即使条件如此恶劣,但在大家都没怎么休息过的前提下,也没什么人抱怨条件不好。

……

谢原想着还在应天府的父弟,还有从不出门的祖父,以及酷似姑母的太子,辗转反侧,怎么都睡不着。

实在是无法入睡,他便坐了起来,在黑暗中摸索那张桌子在哪。

附近有呼噜声传来,而他还正摸着的时候,突然,对面传来一点火星,他愣了一下,再定睛看过去,发现是孟昔昭用火折子,把吹灭的蜡烛又重新点了起来。

蜡烛开始燃烧,这俩人没有先对视,而是默契的看向还在睡觉的两人。

只有王司理翻了个身,而很快,他的呼噜声也重新响了起来。

孟昔昭:“……”

万万没想到,还有他羡慕别人睡眠质量的一天。

地窖里不知时间,谢原只能估摸,如今大概是三更天。

他低声问:“你也睡不着吗?”

孟昔昭:“不,我睡得着,现在是梦游。”

谢原:“…………”

这还是他头一回被孟昔昭阴阳怪气,知道他是心里焦躁,谢原默了默,安慰他:“你很聪明,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,在南诏生活一段时间,总能找到机会逃回去。”

孟昔昭看他一眼:“那你呢?”

谢原坐在烛火的另一面,昏黄的烛光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,然而黑暗能染进人的眼睛,染不进谢原淡淡的笑容里。

“踏上南诏国土的那一刻,我就不应该再回去了,你放心,我也不会暴露我自己,若你能回去,便帮我一个忙,告诉他们,谢原死在去宁仁府的路上了。”

孟昔昭:“……”

他瞅着谢原,半天都不吱声。

他这是打着牺牲自己一个,割断其他人与自己联系的主意啊……

孟昔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,他讨厌牺牲精神,可他也知道,这是谢原在目前情况下,能想到的,最好、也能保全最多人的办法。

他这辈子是当不了圣父了,但这不妨碍,他欣赏圣父。

抿了抿唇,他对谢原的神色缓和了一些:“我之前说的不是哄骗你们的,若能回去,就一起回去,若回不去,那就一起回不去。还有,你之前说的不对,你可没有到过南诏的国土上,不论是赣州,还是更往南的宁仁府,那都不是南诏的国土,而是咱们的,齐国的。”

谢原怔愣的看着他:“你……”

孟昔昭打断他,垂下眸,自顾自的说道:“就算按你设想的那样,我一人逃回去,可我在南诏待了这么久是铁一样的事实,咱们的陛下有多多疑,你应当清楚,我们孟家如今树敌多少,你也应当有所耳闻,你怕的事,我也一样怕,所以,这回去,也不能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去,要那样的话,还不如跟你一样,一直待在这,让朝廷以为咱们都死了。”

说到这,孟昔昭心情十分凄凉。

“唉,这回我是真的要富贵险中求了。”

谢原:“…………”

敢情之前在匈奴还不算呢?

他也是个聪明人,听懂了孟昔昭的意思,本来漆黑一片的未来,如今,他好像能看到那点微不足道的亮光了。

谢原的心情突然火热起来,他顺着孟昔昭提供的思路,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,但越想,他这心越冷:“南诏人定是十分提防咱们,那——”

孟昔昭摆摆手,“这不重要。”

谢原惊了。

这还不重要?

孟昔昭又叹了口气:“就目前的情况,南诏人不算什么,他们已然相信我是商人了,最起码在性命方面,咱们不用再担心了。可我就怕,咱们这边按部就班,努力自救,而齐国那里,又出了事情。”

谢原不明白:“齐国能出什么事情?”

孟昔昭幽幽的看他一眼,“你我是清楚,咱们被南诏人抓来了,而且南诏人不知道咱们是谁,可府衙知道吗?府衙看见那几个衙役的尸体,又看见打斗的痕迹,他们肯定会意识到,咱们是被南诏人掳走了,那他们会怎么做?”

自然是立刻派兵,往前追,追不到了,就对南诏放狠话,让他们把朝廷命官还回来,不然的话,就上报朝廷,直接打进去。

谢原:“…………”

完蛋了。

此时的府衙,已经风声鹤唳。

当夜他们没找到南诏人的踪影,不得不回去,庆福得知府衙出了事,立刻赶回去,然后就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银柳。

那暗器并没有打在要命的位置上,但它有个更要命的点,上面带毒。

庆福急得都快上房了,连忙去找大夫,可大夫来了,也不知道怎么治,就只能保守治疗,先把银柳的经脉都稳定下来,让这毒渗透的慢一些,而庆福着急忙慌的骑上马,跑去吉州城找滕康宁。

人命关天,庆福虽说知道孟昔昭一直没回来,但现在他也顾不上了,就只把这件事拜托给了团练使,然后自己去找人。

可等滕康宁跟着庆福一起回来,孟昔昭还是不见人影。

金珠都从外面赶回来了,看一眼银柳气息奄奄的模样,金珠却也不能说什么,只告诉紫藤,好好的照顾银柳,然后她便跟着官兵一起,去找孟昔昭的踪迹。

她一个女子,比官兵还能吃苦,看得这些官兵倒是对她心生敬佩,没有为难她。

也没过多久,第二天中午的时候,他们就找到了那两辆马车,上山之后,在猎犬的帮助下,也找到了那些衙役的尸体。

有一部分都被野兽吃光了,但还是能从剩下的那部分里,看到被刀砍的痕迹。

团练使一眼认出来:“定是那些南诏人干的!他们的刀口,我不会看错!如此说来,孟知府和谢同知,是被南诏人抓走了?!”

本来南诏人过来,就是偷袭府衙,想从他们这抓人,现在他们得逞了,该不会对知府大人不利吧!

团练使当时就想召集所有的人马,前去解救孟昔昭,金珠盯着地上的痕迹,却突然站起来:“先等一下。”

迎着团练使疑惑的目光,她快速说道:“孟大人此次出门,没有穿官服,据府衙的衙役说,其他人也被他勒令换了便装,这几位衙役,便是如此,你们不是说,南诏人的脚印,在府衙里到处都是吗?那他们很可能便不认识孟大人,所以才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。而且,他们要是认识孟大人,也不会把王司理和贾主簿这些人一并带走,谢同知尚有用处,可他们多带一个主簿和司理,有什么必要么,除非,他们抓走这四位大人,不是为了最初的目的,而是……随机掳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