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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萝和陈婆子再回到大兴庄,路过她们家地头的时候,地里已经是干得一片热火朝天了。

她过去打了个招呼,也不多话,回家里先烧热水。

沈宁听到她回来的动静,从屋后过来:“大嫂,请到人了?”

桑萝点头:“请到了,就咱们原先住山里时的邻居,过两天就来上工,不过今儿先来了七人帮咱家翻地来了。”

“七人?”沈宁愣了愣,紧着就问桑萝:“得备饭吧?”

“嗯,不过不需这么早,等会儿再张罗来得及。”桑萝说着从橱柜里抱出一个罐子,里头是初冬在山里捡的拐枣熬出的拐枣糖浆,往空水罐里舀了一勺,等釜里水开,打了一罐子热水冲下去,空气里隐隐泛起微微的甜香。

冬日里要给食水保暖,家里有用蒲草编得厚厚的窠子,饭甑有饭窠子,水罐子也有水窠子,一罐子热水放进去,把草盖子也盖紧,过得一个半时辰打开来,里头的水还是温的。

桑萝就把这一罐子热滚滚的糖水放进了水窠子里,草盖盖紧,另拿了一只碗,就把水窠子抱去了地头,招呼大伙儿渴了就自己倒碗水喝。

赵家老大是个年约三十四五岁,生得圆头周脸的黝黑汉子,地地道道的农家人模样,想是这几年日子过得清苦些,有几分清瘦,因身量和骨架子在那,头脸也圆,瞧着还算敦实。见桑萝给送水来,便把手里的锄头略停住,道:“桑娘子,我们在家里吃过早食的,你不用管我们,我们自做到哺时前就回去了,明朝再来,我瞧着两天就做完了。”

还不晓得桑萝已经与他们老子娘说定雇他们家两人做工,要赶在哺时前回去是怕沈家还要费心招待他们吃食。

桑萝笑笑,并不多饶舌,只道:“辛苦赵叔你们了。”

一群人忙摆手,七嘴八舌地道:“不辛苦,不辛苦,桑娘子你回吧。”

桑萝还惦着造纸呢,没多留,谢了两句便回去了,算着赵家人的食量,加上自家人的,量了些豆子浸上,便就转到了屋后,去瞧瞧那四锅正煮炼的树皮。

沈烈和沈安匆匆归家,屋里没见到人,倒隐约听到屋后有声音,过去一看,屋后开着四个灶!

“这是做什么呢?”就算是做午食好像也太早了些。

沈宁眼睛很亮,尤其沈安当初可是帮着一起剥树皮的,她雀跃还得压着声儿:“做纸,大嫂试着做纸呢!”

沈安嚯一下激动了,紧走两步,下意识想揭离他最近的一个陶釜盖子,又不确定是不是能揭盖的,堪堪刹住,问桑萝:“大嫂,这里边是什么?”

桑萝道:“你帮着剥的那些树皮。”

沈安两眼微圆:“树皮泡了再煮就能做纸?”

沈烈最是云里雾里,看看那四口大釜,又看桑萝:“你会做纸?”

桑萝摇头,把兄弟两个的问话全答了:“不会啊,只是想着布也是用麻织的,没有苎麻,找了比较相似的树皮照着织布的那些法子胡乱试试,看看,四个陶釜是四种做法,还留了四捆树皮呢,用不同的法子试吧,能成就是运气。”

瞧瞧,多坦然。

不过一点不妨碍沈烈和沈安兄弟两个满心感动了。

阿萝都是为我和小安。

大嫂都是为我和大哥。

桑萝看看这兄弟二人,转了话题:“都报好名了?参考的人多吗?”

沈烈点头:“报好了,多不多不知道,也没公布,不过我们报名时那一页纸快写满了。”

桑萝也就不多问了,摆手:“那都温书去吧,笔墨和纸多适应适应,一笔好字在考官阅卷时也是加分的。”

沈安笑着就应下,沈烈看看桑萝,想握握她手吧,沈安和沈宁还在旁边呢,便只是靠近一些,道:“请人的事我回来时听陈阿奶说了,别只请一个月,只管请着去,我考试完往林子里转一圈,什么也够了。”

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儿犯傻,该早些就让请人的,不过想想现在附近住的人也是他后边带出来的,一开始还真不知道到哪找合适的人。

“总之,别不舍得,你和阿宁在家做点吃食,读书写字,或是喜欢琢磨点东西就琢磨点东西,高兴就好。”

桑萝唇角才弯,沈宁已经吃吃偷笑起来,和沈安一个对视。

大哥疼大嫂嘛,他们都知道。

小姑娘太精怪,被桑萝捏住一侧脸颊掐了掐。

沈烈笑笑,问过桑萝中午会安排赵家人饭食,道了一句辛苦,这才和沈安一起回屋去了。

……

煮树皮只需水够柴够,不需时时守着。

午时初,桑萝和沈宁回灶屋蒸了一锅五豆饭、把原本备着今天自家吃的已经做成半成品的素毛肚蒸了,做了料油拌上。又洗了一块腊肉蒸了,切成薄薄的片,冬笋焯水,备了姜蒜炒了满满两大盘的冬笋炒腊肉。

那香味,叫连续在山里奔波了近两个月的沈烈读书时都有几分饥肠辘辘了,沈安心思也开始飘。

灶屋里,桑萝把所有食材分了两份,小的那一份自家吃,大的那一份分装进一个大篮子里,又唤沈宁备出十副碗筷另用一个小篮装好,转头就唤沈烈。

沈烈进得灶屋,只看一眼便知了:“送饭吗?我过去就成。”

一手提一篮子,根本不用桑萝和沈宁再跟,桑萝只嘱咐了一句:“把小金兄弟三个喊上,带了他们那份儿,你也早些回来吃饭了。”

“行,你们先吃,我很快回来。”

桑萝让沈宁去唤沈安不提。

……

沈家地头,赵家人就算是农忙也是一日两顿的,压根没想着还会有午饭,干活干到这会儿,累得也有点儿嗓子冒烟了,其实也是饿了,往日这个点,他们饿了就是灌个水饱,歇一歇就能再干。

赵家老大正想喊几个弟弟和孩子放下锄头喝点水,远远瞧着沈烈大步过来了。这练武的身量架子,人高腿长,走路也是真快,没一会儿就近了,这一近,冬日里的风一吹,竟好似闻到了肉香味儿。

“沈师父?”

赵家老大的目光落在沈烈手里的两个篮子上,鼻间嗅到越发好闻的腊肉的香味,喉头处没忍住,咕嘟咽了口口水,黝黑的脸膛子微微发烧。

沈烈已经到田梗边了,把篮子一放,笑道:“赵叔,辛苦你们帮忙,我家阿萝烧了些饭菜,你们过来先吃饭,回头歇歇再干。”

原来当真给他们备午饭了。

赵家父子叔侄几个面面相觑,没忘自个儿是过来帮忙的,这吃饭,还带吃肉的……

赵家老二道:“沈师父,这年景没有中午还吃一顿的,我们早上吃过了,哺食家里也会备。”

话是这样说了,肚子格外应景的咕咕响了两声。

赵家老二自己都尴尬了,捂了捂肚子。

沈烈笑了起来:“叔,没有给空着肚子干活的,哺食您回家吃去,容我们中午招待一餐,才是个礼数。”

又唤沈金兄弟几个也洗手过来吃饭。

农忙这一个多月,桑萝和沈宁不管谁做饭,每每都把他们兄弟三个的也带出来,吃了两顿,沈金就背了些米粮肉菜送过去,慢慢的这农忙时节搭起了伙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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