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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棂中一缕春风拂过, 轻轻吹起沈绛鬓边的碎发,将她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,也吹出红晕, 人比花娇,煞是好看。

沈绛抬起头, 就见谢珣脸色微变, 她不由关心道:“三公子, 你怎么了?”

“没事,你修养身体最重要, 我就不久留了。”

谢珣神色如常, 一张眉眼如画的脸庞,透着一丝清冷出尘的光华,依旧叫人看的挪不开眼睛。

沈绛盯着他的脸颊,这才发觉出不对劲, 她一把抓住谢珣的手掌:“等等。”

谢珣原本要起身,被她一下拽住。

他勉强一笑,神色还是极尽温和:“怎么了?”

沈绛坐在床榻上, 抬头望着他的脸颊, 左右来回打量, 终于问道:“三公子,都察院的差事很繁忙吗?你是不是消瘦的有些太厉害了?”

自打谢珣进了都察院之后,沈绛与他便不是日日见面。

毕竟现在不比以前,两人住在隔壁,见面那么方便。

如今一人住在长平侯府, 一人住在郢王府, 难免会隔三差五才见一次。

那日她遇到杀手, 见到谢珣时, 因为中了一刀,难免头晕眼花,没有看的太清楚。

方才她仔细瞧着总觉得不对劲,如今这才确定,是谢珣过分消瘦。

他本就是身姿高挑清瘦,如今腰间系着的玉带,勾勒出越发劲瘦的腰线。

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,谢珣反而被逗笑了下:“不碍事,只是近日天气渐炎热,难免有些食欲不振。倒是你,如今受了伤,不许再到处乱跑,需得在家好生将养。”

他虽然这么说,沈绛还是不放心。

只是她眨了眨眼睛,将‘食欲不振’这四个字,牢牢记在心上。

谢珣离开没多久,沈殊音便来了。

她眉眼带笑,一进来便眼波盈盈的望着沈绛,只吓得沈绛立即高呼:“大姐姐,我连床榻都未下。”

“我知道,我知道,”沈殊音坐在她床边,一脸喜色。

沈绛有些好奇问道:“大姐姐,你怎么这般开心,难不成朱颜阁这个月的盈利再创新高?对了,我刚想到一个能够促进咱们朱颜阁口脂销量大涨的好法子。”

“小姑娘家家,怎么成天就想着生意啊,”沈殊音横了她一眼。

沈绛苦着脸:“大姐姐,你不是打算过河拆桥,把我踢出朱颜阁吧。”

这话她自然是故意逗趣的,沈殊音也知道,只是不屑的横了她一眼:“是啊,我打算将你趁早嫁出去。”

“大姐姐,你也知道了?”沈绛有些惊讶。

她原本还想等晚上再告诉大姐姐,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知晓。

看来是三公子告诉她的。

“知道什么?”谁知沈殊音反问了一句。

沈绛怔了怔,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羞涩,既然大姐姐还不知道,就该由她告诉。

只是平日疏朗又大气的沈三姑娘,此刻提到自己的婚事,反而也一反常态,扭扭捏捏,做起了小女儿的娇羞姿态。

原本苍白双颊沁出淡淡红晕,竟比春风吹佛下,枝头绽放的桃杏花蕊,还要娇艳。

一江春水,都不如她此刻的心情荡漾。

沈殊音明知她不对劲,还故意问道:“三姑娘这是怎么了,竟羞成这样?”

沈绛何等聪慧,如何听不出沈殊音取笑自己,她伸手推了下:“我不告诉大姐姐。”

她越是这般,沈殊音越是不急。

反而慢条斯理说起旁的,她说道:“我过来是想与你,方才三公子让人拉了两车的药材和补品,我核对了下单子……”

她轻摇了摇头,伸手扶了下鬓边的绒花,慢声说:“他这是怕我这个亏待你,还是怕咱们长平侯短了你的吃穿用度呀。”

“当然不是,”沈绛替谢珣否认道,她甜甜一笑:“三公子,只是关心。”

沈殊音秀眉微扬,露出好笑的表情:“看来咱们灼灼,当真是要留不住了,女大不中留呀。”

她故意拖着语调,说完最后一句。

这会儿沈绛的羞耻心似乎被消化了干净,又重新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,只要我想我就敢做的三姑娘,她微抬下巴:“方才三公子就告诉我了,皇上已经答应为我们指婚。”

此一言出,当真是石破天惊。

沈殊音大喜:“真的?皇上当真答应了?”

瞧着沈殊音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,沈绛小脸一耷拉:“大姐姐,你到底是有多盼着我嫁出去?”

沈殊音忍不住双手合十,“待过些日子,阿娘的忌日,我也总算可以对阿娘有交代了。”

阿娘临终前,叮嘱沈殊音,一定要照顾好妹妹。

她说他们对妹妹亏欠良多。

这么多年来,沈殊音最大的心愿,就是看到沈绛能够平安长大,姻缘美满。

沈绛听到她提起阿娘,忍不住问道:“大姐姐,当初阿娘生我的时候,是什么场景,你还记得吗?”

她这是有意而问,虽然她知道与卫楚岚并无关系,可还是想从大姐姐口中,再一次肯定。

沈殊音笑了下: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?”

“就是想知道嘛,”沈绛抱着她的手臂,轻轻撒娇。

沈殊音点了点头,想了下:“阿娘那时候回了衢州,也带着我一起,我只有四岁。所以阿娘生产时,嬷嬷带着我在外面,说产房乃是血光之地,不让我靠近。”

“所以大姐姐,你看见我出生了吗?”

沈殊音被她这个问题问笑了,她说:“当然啦,你那时候小小一团,软软的,白白的。”

白白的、软软的。

沈绛笑了下,却又升起一个疑惑:“可是大姐姐不是才四岁,便已能记得这么清楚?”

“倒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嘛,只知道阿娘生了小妹妹,嬷嬷说小妹妹可漂亮、可乖巧了,”沈殊音如实说。

沈绛又问:“这个嬷嬷是大姐姐的奶嬷嬷吗?我怎么没在府上瞧见她?”

沈殊音:“她年纪大了嘛,我成亲的第二年就让她出府荣养了,去年她又来与我说,想要回老家,落叶归根。”

年岁大的人,总是对故土有着说不出的眷念。

沈殊音虽然舍不得嬷嬷,却还是给了一大笔银子,让她回去好好安顿晚年。

“嬷嬷老家在何处?大姐姐你知道吗?”沈绛似乎想要追根到底。

她这么一连串问下来,沈殊音有些惊讶:“你怎么今天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么感兴趣?你该不会是还怨着爹娘,打小把你放在衢州吧?”

除了这个理由,沈殊音想不出别的。

她伸手抚了抚摸沈绛的后背:“其实阿娘后来也很后悔,一直还跟我说,想要接你回来。可是她好像又很顾忌那位大师的话,所以一直犹豫不决。”

直到阿娘的身子熬不住,带着沈殊音回了衢州。

反而在阿娘离世前,又特地叮嘱沈殊音一次,不等沈绛成亲,不要让她回京。

因为这是阿娘的临终遗言,沈绛也亲耳听到。

她只能遵循阿娘的叮嘱。

沈绛摇头,她只是在心底觉得自己实在好笑,明明她有父有母,就连大姐姐都清楚记得她出生时的情形,可见她跟卫家确实没关系。

只是那两人接二连三的发现,她所用的刀法乃是卫家刀。

先生又曾让她发誓,不许她在人前显露出自己会武。

先前她还一直以为先生是顾念,她是个女子,身上有功夫,难免是会让人觉得与礼教不合。可现在想想,她的先生又岂是那等被礼教约束的人。

若是先生真的在乎礼教,又岂会教她一个女儿家,文韬武略,兵法布阵。

沈绛不管怎么想,都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。

她做事一向谨慎的很,特别是梦中的那些预示,让她不得不堤防着未来形势的扭转更迭。

既然大姐姐身边有个老嬷嬷,曾亲眼见过她出生,她决定还是派人去寻这位嬷嬷。

最起码要将她心底的所有顾虑都打消。

只是她不知的是,先前离开的谢珣,在离开长平侯府,立即上了马车。

车夫的马鞭刚甩出去,马车飞驰。

原本稳坐在马车里的谢珣,突然伸手撑了下车壁,马车明明行驶在宽阔平台的大道上,他却脸色苍白到仿佛坐不住。

身侧的清明惊觉他的不对劲,立即抬头:“世子,您怎么了?”

“无妨。”谢珣强忍着说了这句。

可是下一刻,他唇边却溢出一丝血迹,紧接着,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。

“世子。”清明大呼。

谢珣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,迅速倒出里面的药丸,塞入口中。

可他浑身上下,气血翻腾,身体犹如从深处开始燃烧起来,明明表面完好,可是内里的火焰却始终无法熄灭。

牵丝,居然隐隐有发作之迹象。

方才他在沈绛的房中,便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,他打小就熬在药中。

久病成医,他自己的身体,反而是他自己最为熟悉。

他周身犹如浸在烈火之中焚烧,血脉翻涌,痛楚难消,没一个呼吸间都透着让人欲死的疼痛。

哪怕是隐忍如谢珣,额头上也布满了一层层冷汗,汗如雨滴。

看得人心惊胆战。

可是只有他一人沉浸在这无边痛楚中,刮骨疗伤之痛,都不及他此刻的万分之一。

当年师傅与他说过,他若想要活着,便要时时忍受着犹如置身地狱般的痛楚。他以为他早已不怕,可是今日他的心境却乱了。

突然间,手边的一片柔软,犹如一道光般,穿透他身体覆盖着的痛楚。

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里的柔软,这是他方才拿出来的一个小荷包。

是沈绛特地给他绣的。

不知为何,她明明看起来什么都会,做生意、打架甚至连杀人都会,偏偏却不擅长女红,绣出来的绣品针脚粗糙,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。

可谢珣反而却如获至宝,哪怕她绣的这么一个小小荷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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