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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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黑阴云笼罩天穹,地面却无边际地延伸开厚重纯白,半空大片的雪绒混淆了这世界的颜色。
姜时念笔直地站在其中,大衣被风吹开也忘了去抓,她看着车里端方的人,满心都是不真实感。
这种冰天雪地,沈延非更适合出现在别墅温度适宜的壁炉前,或者办公室,就算有工作还在车里,恰好途径这儿,也应该目不斜视地碾雪路过,而不是专门停下来,邀请她上车。
她跟他,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关系。
医院帮她解围是巧遇,生日宴的事,不管怎么看,都应该是他跟姜家有别的恩怨,才借题发挥,顺便帮了她。
姜时念能想到的理由,就只有她手上的镯子了。
这么贵重的礼物,当时是顺应情势收了,肯定要还他的,人家来要也正常。
姜时念没回答沈延非的话,揉了揉有点冻僵的手,把玉镯摘下来,从包里翻出原配盒子装进去,隔着车窗双手递给他:“沈总,谢谢你的手镯帮忙,抱歉这两天私事太乱了,没及时给你。”
沈延非没动,无波无澜的目光始终在她脸上,没有往礼盒移一下,他平静说:“送了,收了,就是你的东西,不需要还,姜小姐不是已经没地方去了吗,还有精力管一只手镯?”
他言辞淡淡,仿佛只是随便闲聊,但姜时念神经一凛,眼里下意识有了防备。
她竖起一层遍体鳞伤后的壁垒,抿唇问:“沈总这是知道什么了?”
沈延非微哂:“商瑞的新闻就挂在热门头条上,现在人尽皆知,我想姜小姐不是个愿意忍气吞声的人,经过昨天,我也有幸亲眼看到了商公子的作风,今天你要跟他划清界限,不是很正常?”
“只是你不想再回姜家,更不会依靠商瑞,据我所知,你唯一的一套公寓买下后就没住过,应该也不适合应急,”他语速沉缓,堪称温和地铺开她目前面对的种种困境,继而点到为止地弯了弯唇,“或者你打算住酒店?”
沈延非双眼深邃犀利:“身份信息一录入,你不想见的人,总有办法轻松找到你。”
姜时念像是被他三言两语剥光了扔在雪地里。
她担心的挣扎的,他一点不给面子,全部当面揭出来。
而他本人八风不动,简直是在逗弄她。
姜时念捏紧礼盒,盒子棱角往细嫩掌心里压,她泛白的脸色快速涨出红,冷声问:“沈总是路过来看我笑话的?那你昨晚就应该已经看够了,有必要再来说这些吗!”
她以前很擅长隐忍,什么情绪都安安静静往下咽,不会表现出来,做姜家要求的闺秀,但是到今天,所有她自己给自己贴的保护层都被人撕开,血肉露的太多,她就忍不住了。
然而她的音调在寒风里止不住抖动,本来很严肃的态度,也变得易碎起来。
沈延非盯着姜时念,并不迫人,是他伪装好的温和审视,让她不自觉咬唇静下来,没涂口红的唇肉上碾出一个小月牙形的淡白色牙印。
他眼里略起涟漪,继续淡声说:“听说姜小姐这两天在休假,后天回电视台?那你要面对的可能不止现在这些,姜小姐目前手里有两档固定主持节目,一档时政新闻类,你们的副台长消息灵通,已经暗地里在着手换人,另一档更热门,你那位姐姐看样子势在必得,姜家在插手干预了。”
“至于商瑞,我不认为他会在你提出分手后,突然醒悟过来替你主持公道,就算醒了,你恐怕也不屑要,”沈延非每一次提到商瑞名字,无懈可击的神情都有一丝难察的森然,“你要眼看着自己辛苦挣来的事业,被那些人轻易拿走么。”
一切都是事实。
姜时念明白,沈延非没有故意危言耸听。
这些跟推不推翻蛋糕,打不打商瑞都没关系,姜家一定会这么对她,商瑞也一定会帮衬乔思月。
从亲生女儿回来的那一刻起,她面临的就是死局。
主持人这一行,不是辞职跳槽,换一家平台就能解决问题的,只要还在这个行业里,跟乔思月有竞争关系,姜家就会用尽办法把她压死。
如今就有现成的了,他们只要稍微颠倒黑白,把她“恩将仇报”,“忘恩负义”的故事一渲染,再加上取消婚礼,商瑞去迎娶乔思月,足够把她事业毁掉。
她的能力,辛苦,拼命努力,在他们眼里都不值得一提。
更不用说,当初她大学学了传媒,还都是因为姜家唯恐她惦记家里产业,才硬让她报了跟生意无关的中传。
风渐渐大起来,声音呼啸,贯穿长街。
姜时念裙角猎猎的往后飞,她孤单站在雪里,明明走投无路了,眼尾和鼻尖都冻得通红,面对的又是最害怕的人,还不想示弱地说:“所以呢?沈总什么意思?我有多惨我自己知道,您屈尊来告诉我,不嫌浪费时间吗。”
她出息了,她敢跟她最怕的这个人叫板了。
沈延非看着她,“您”字刺耳。
她朝他颤巍巍地竖起了一些攻击性。
但他又被她搅动。
攻击性,也总比陌生人一样的冷漠要好。
路灯暗淡,天地有一瞬的停滞和寂静,姜时念起初听到一点很浅的笑声,随后的一句话,让她愣在原地,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车里的男人褪掉之前陈述事实时候的淡漠,抬起眼帘,跟她隔着风雪眼神相撞。
他骨相绝佳,暖调的光线里,五官夺目到让人不想呼吸。
沈延非问:“既然没地方去,来我身边如何。”
姜时念瞬间耳中轰鸣,有短暂的一会儿,分不清是风声,还是她血流声。
有一根无形的弦被猛然攥住,飞快向两边拉扯,拽出匪夷所思的长度。
姜时念摇头:“沈总,你开什么玩笑。”
“不是玩笑,不然姜小姐真以为我那么闲,停下来跟你说这些?”沈延非四平八稳回答,“你也在这圈子里,知道商人不会无谓的投入。”
姜时念像被透明手掌扣住咽喉,她眉心拧紧,有点羞恼,又带着被辱没的怒意和坚决,眼窝更红地提高音量:“让你失望了,我再难也会自己受着,不给谁做情人。”
那根线随时要绷断了。
她果断上前两步,把手镯的盒子从车窗里放进去,不轻不重掉在男人腿边,然后她抓紧行李箱转身往前走。
才迈了两步,车里就传来沈延非略微带笑的嗓音:“姜小姐,我在你印象里就这么不堪?如果我说,我是想请你跟我结婚。”
空气凝结定格。
姜时念第二次被响雷击中。
这明明就是一句更不现实的话,显然代表着更大的戏弄和轻视,但姜时念鬼使神差地站住了。
迈巴赫平稳往前开了一点,后排那扇打开的车窗再次停在她跟前。
沈延非从容开口:“我刚好急需一个背景干净,没有复杂家庭关系的妻子,婚后可以相敬如宾,非必要的情况互不打扰,你想做任何事,我都不会干涉,当然你需要什么,我也都会提供,姜小姐,愿意像解决那个生日蛋糕一样,帮我这个小忙么。”
姜时念脑子里那根挣到极限的弦,终于不堪力量,倏然断裂,身边风雪都像跟着共振。
她高烧之后的昏涨感又跳出来,刺着太阳穴,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疯了,居然会听见沈延非跟她说这种话。
姜时念咽了咽,在这一刻鼓起勇气看向他的眼睛。
深暗,偏偏又清明,雪光映在里面,捉摸不透。
他看起来不是逗弄,她却只觉得荒唐:“我的背景还算干净?你既然对我调查这么清楚,对姜家的事应该都了解了,还有,你知道我刚分手,后续可能还有未了的麻烦。”
她白皙眉心蹙着,不惜冷风冷气站在雪里,对他剖开自己的伤:“我没有父母,是在孤儿院长大的,现在又跟养父母决裂,事业不保,你就算随便选一个,身世也比我简单,比我更符合你的要求。”
沈延非意味深长:“既然这样,我补充一条,长得漂亮。”
姜时念哽住。
他得体的微笑:“这个理由够充分吗?要不然请姜小姐替我找一个能比你更漂亮的?”
姜时念连着两天被他说漂亮,已经搞不清哪句真哪句假,她转换重点:“沈家不可能同意。”
沈延非手中把玩着手镯盒子,知道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,不会轻信他。
于是他信口回应:“我之所以急需,就是被家里催的,实际上,我回国接管沈家时间不长,家里各方还不稳定,爷爷逼我娶他看中的人,我得让他们知道这个家到底谁在掌权,所以要选一个他想象不到的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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