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阎清欢与百里青枝是这里的常客,小二热情迎上:“百里小姐、阎公子,有什么想要的?”

阎清欢知道施黛等人的习惯,温声道:“我们自行逛一逛就——”

他话没说完,迎面走来三个高壮挺拔的青年,许是刚喝过酒,酒气熏熏阔步靠拢,与他肩头一撞。

为首的男人浑不在意笑了笑,与江白砚擦身而过:“对不住。”

阎清欢摇头:“没事。”

江白砚没出声,视线在几人的背影短暂停留。

施黛注意到他的停顿,顺势望去。

三个男人身穿棉袍,看衣着和气质,不像大富大贵之人。

除此以外,她瞧不出有其它特别。

江白砚打量他们做什么?

施黛正兀自思索,听江白砚道:“你们先逛,我去去就回。”

施黛:“去哪儿?”

“方才那人擦身,盗了我的钱袋。”

江白砚笑笑:“很快回来,不会太久。”

珍宝阁的客人多为大富大贵,顺理成章地,窃贼时常出没。

他转身离开,没有逗留。

阿狸在施黛怀里缩了缩身子,耳朵微动。

百里青枝做一些古玩生意,对宝物的鉴赏还算在行,一边走,一边介绍:

“那是从西域带来的宝玉,旁边的,是极北寒石。”

除却珠宝,这里甚至有百年的天山雪莲,和画中仙残破的画笔。

施黛满心新奇地听,脚步倏然顿住。

余光扫过整齐陈列的珍宝,她瞥见一瞬蓝光。

是鳞片。

数枚鳞片幽蓝莹莹,弧度圆润。

在它们旁侧,是更为剔透的晶莹小珠。

“咦……居然有鲛人泪。”

百里青枝一愣,罕见露出几分兴趣:“真漂亮。”

施黛却是皱起眉。

鲛人罕见,鲛人泪更是难求,因清澄皎洁,颇受追捧。

囚禁捕杀鲛人的事,在大昭各地皆有发生。

江白砚小时候,就曾被邪修百般虐待,只为取他眼泪。

“百里小姐不是一直对鲛人泪感兴趣?”

小二热切道:“这些都是上等货色。”

“从前阁里没有这个。”

百里青枝挑眉:“是近日新收的?”

小二点头:“正是。”

施黛沉默须臾,忽地问:“从哪儿收来的?”

“这个……”

小二歉声笑笑:“珍宝阁不透露卖家身份,小姐,对不住。”

他话音方落,施黛嗅到熟悉的冷香。

侧目看去,江白砚不知何时回了珍宝阁,静静立于她身边,也在看那几颗被展示的泪珠。

观他神情,与平日没有差别,眼底无波无澜,略显懒散。

施黛再眨眼,江白砚已挪开目光,转而望向她。

表情似笑非笑,像在漫不经心问:怎么?

施黛:……

施黛收回视线:“钱袋找到了?”

江白砚:“嗯。”

阿狸默不作声,轻轻嗅了嗅,困惑眨眼。

奇怪,没有血腥味。

它原本以为,江白砚趁这个功夫出去杀了人——

施黛等人闻不到,它嗅得清清楚楚,之前与阎清欢撞上的男人,身上有股鲛人的气息。

可那分明是人族。

不出意外的话,这些鲛人泪和鳞片,正是那三个青年卖来的。

他们从何得来,就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了。

江白砚从出去到回来,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衣物未乱,身上也没沾血气。

他去做了什么?

阿狸绝不相信,他能被人偷走钱袋。

接下来再无异样。

阎清欢和百里青枝都是好相与的性子,带领一行人从南逛到北,把越州风光尽收眼底。

即便是别别扭扭的施云声,眼中也溢满懵懂的惊奇,被哥哥姐姐们塞了满嘴甜糕和糖水,撑得肚皮滚圆。

越州临海,奈何这会儿太晚太累,没精力前往海边。

百里青枝打了保证,等过上几日,带施黛去海里捡贝壳。

“江南还不赖吧?”

抬手抻了个懒腰,百里青枝笑道:“快到亥时,我带你们去百里家看看。早些歇息,明日还有演武大会。”

*

夜半子时,越州南海。

冷月悬天,海浪击石,沙滩空无一人,一艘海船停靠岸边。

夜色已深,从外探去,船舱内并无烛火,阒静黢黑。

船尾不为人知的暗室里,一点微光如豆,照亮三个男人神情各异的脸。

“今儿运气算不错了。”

高个子青年喝了口烈酒,喜笑眉开:“鲛人泪居然能卖这么——这么多!老大,我们还剩多少?”

“没出息。”

被他唤作“老大”的男人眉目阴沉:“如果鲛人没死,我们更赚。”

“这不是一时失手吗。”

另一个健硕青年讨好笑道:“抓那只鲛人时,他就没了半条命……唉,哪成想刚剥下几片鱼鳞,他便力竭死掉了。”

他们并非普通渔民,而是在海上猎杀妖物的贩子,靠倒卖赚钱。

鲛人不是恶妖,依大昭律法,严禁残杀。

但南海茫茫,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?

昨日他们破天荒撞了好运,航船时遇上一个鲛人。

三兄弟都是练家子,对付鲛人不成难题,趁其不备拔刀出鞘,狩猎顺利得一气呵成。

不成想,鲛人伤势太重,被他们剖去鳞片时,竟没了气息。

“算了。”

老大叹气,眼底隐有亮色:“他没了命,刚好方便我们拿鲛珠。”

鲛珠乃鲛人内丹,千金不换,价值连城。

做完这一笔,他们彻底发了。

“要我说,鲛人该杀。”

畅想今后吃香喝辣的日子,老三又喝下一口酒,哈哈大笑:“当年邪祟出世,大战里,不就是鲛人出了岔子?若非书圣及时赶到……”

他打出个酒嗝,迷迷糊糊斜过眼,忽地蹙眉。

烛火摇曳,明昧不定,隐约勾勒出一道颀长影子。

是……人?

可他们三兄弟都在桌边,怎会有外人——

猛然意识到不对,老三酒醒大半:“谁?!”

老大老二双双戒备,抽出长刀。

定神看去,门边哪有人影。

暗室的小门不知怎地微微敞开,春潮湿冷,藤蔓般攀沿而入。

无影无形,寒意透骨,叫人头皮发麻。

“门、门是怎么回事?”

老二警惕道:“老三,你最后进来,是不是没关紧——”

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。

紧随其后,是一声尖利哀嚎。

凌厉剑风裹挟绞杀之势,只一眨眼,切断他左腿与右臂,腥血飞溅。

突变来得猝不及防,老三面如土色,老大握紧长刀:“谁?”

仿佛是对他的应答,虚虚敞开的木门外,探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。

指尖轻拊门框,不需用力,木门吱呀大开。

是个陌生的少年人。

一身白衣,单手执剑,怪异的是,他唇角轻勾,竟在笑。

这是张极具迷惑性的脸,清隽疏朗,目若含情,看向某人时,好似摄魂的蛊惑。

若非他手里的长剑杀气正盛,很难想象,方才是他切断了老二的胳膊和大腿。

“你……”

被铺天盖地的杀意压得双腿发软,老大颤声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老三已被吓得说不出话。

江白砚不答,无声笑笑。

他在三人身上感受到同族的气息,以“钱袋被盗”为由离开珍宝阁后,始终尾随其后。

这三个男人喝了酒,意识不清,九成回家歇息。

江白砚耐着性子,果见他们登上停靠于海边的船只。

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杀掉他们,身上沾染血气,回到珍宝阁,定惹人生疑。

杀人要趁夜深人静。

月黑风高,正是佳时。

回百里家后,待所有人歇下,江白砚独自来到这里。

如此,方可撇清他的嫌疑——

时间、地点、动机,船内三人的惨死,没一样与江白砚沾边。

他与他们素不相识,案发时,尚在百里氏的大宅中休憩。

视线垂落,触上木桌。

一颗圆珠弥散开月辉色柔光,灵气蕴藉,宛如梦幻。

鲛珠。

“你、你想要这个?”

老大最识时务,自知实力不济,咬牙狠声:“别动手,这个给你。”

江白砚仍然没答,只轻轻笑了下。

电光石火间,剑锋疾出。

剑气凌人,映照烛光,如炽盛白虹。

老大抬臂扬刀,刀剑相撞,虎口一阵痛麻。

他险些松手,丢了自己的刀。

对方却如闲庭信步,随手挥出剑招,语调轻缓:“船中有鲛人?”

敌不过。

此人身法诡谲,剑术更是骇人,此刻挑开大刀,轻易得像在抚摸一片羽毛。

老大尾音颤颤:“本来有,不过昨晚就死、死了,在桌后的暗门里。”

他眸光一动,瞥见老三握起长刀,朝少年猛劈而去。

不等他暗喜,江白砚已回转剑势,侧身避开背后突袭,反手刺入老三心口。

剑出,血如泉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