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倘若青君真和她争夺法体,阮慈能有几分胜算?

若是比拼见识阅历,过往种种经历,还有那神念厚度、识忆广度,便是给阮慈一千万年,也根本无有可能胜过从亘古合道至今的青君。阮慈早已预料到,神念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,青君记忆之中,纵使藏着无穷财宝,也并非她可以碰触,她看得多了,便犹如自身经历得多了,倘若这些都成为她的经历,那么她和青君便将归为一人。当你记得的全是他人的回忆时,你便也成为了那人!

然则若不行险,又哪有胜机,当阮慈向前迎去,却不见柳寄子现身阻止时,便知道冥冥中自己仍有一线胜机,只看是否能把握得住,否则柳寄子早已出声提示,她牙关一咬,血性大发,将青君灵体纳入怀中,刹那间只觉识海大震,内景天地之中,刹那间仿佛灌入了无边波涛,就犹如以一湖迎接无穷深渊一般,几乎是刹那间便被湮没翻覆,识海中灵识甚至外溢往玉池之中,将那原本祥和一片的内景天地搅得天翻地覆,四处昏黄,便连道基高台都被逐渐湮没,若非元婴已经立于登天长梯的末端,距离玉池相当遥远,只怕连元婴化身都要被淹在水底了。

即便暂且无有被溺毙之忧,但这灵识浪涛不断满溢上涨,上下包抄夹逼,整座内景天地被完全湮没也只是时间问题,阮慈几乎是凭借本能动用起功法,用己身道韵转化消磨灵识,化为拓宽玉池的力量,但神念大部分却依旧承受急剧冲击,无穷无尽的记忆画面刹那间涌入识海,生动得仿佛就是她自身经历,令她的自我界限不断承受冲击,时而有画面飘过眼前,而阮慈竟不能肯定这到底是她自身的经历,还是青君的感悟回忆。

道祖以自身道韵为锚,倘若她修持的是生之大道,此时已不会再有任何抵抗之力,好在太初道韵和青君这生之道韵格格不入,阮慈还可从道韵中分辨敌我,凡是青君识忆,不论多么引人入胜,蕴含了多少道祖隐秘,大道至理,她都置之不理,绝不沉浸,道心之中,澄净无尘,只将自己那短短千年的道途回忆,打磨得越发澄澈,更有一丝若有若无,仿佛被重重空间阻隔,却又不能被完全隔断的因果联系,贯穿在来路去途之中,熠熠生辉,助她明心见性,这因果线几乎和她道途所有因果都有联系,毕竟此人又是师尊,又是道侣,己身道途也因阮慈择定,他们常常神念交融,彼此之间并无遮拦猜疑,在这承受神念攻势最要紧的关头,有此凭借,真不知省力多少。只要和这因果无关,便被她摒弃炼化,再是动人,阮慈也不屑一顾!

灵识垂落,浪涛上涨,内景天地即便在不断拓宽,也抵不住这灌注的速度,胀满欲裂,给灵识又带来极致痛苦,好在阮慈入道之时,便忍受了常人压根无法承受的痛苦,每每突破之时,从无一帆风顺,纵然突破以后,往往并无大碍,但所承受那五花八门的苦楚,却不会有丝毫减轻。她早惯了这极致苦痛,根本无法动摇心志,此时心中一尘不染,也不知时日递嬗,便仿佛一个婴儿在沸水桶中静坐一般,便是下一刻就要被煮得皮肉分离,此时依然无有杂念,只在徐徐往桶中滴落冷水。

扬汤止沸,其无益也,滴水却可以穿石,神念之中,不知略过多少道祖剪影,又传来多少声意味深长的叹息,多少周天分崩离析,多少真灵重获生机,多少张面孔或喜或嗔,阮慈只一念不起,太初道韵流转,所有想要侵入真灵的识忆因果,都被归返太初,反而更增道韵之厚,她那元婴在此重压之下,亦是在不断长大,从生人大小,也不知过了几千几百年,在如此永不停歇的闭关炼化之下,逐渐化为山岳一般大小,道韵暂且不说,被归化为太初的因果、气运,亦是不知牵连了多少周天。

这因果只要被炼化一分,便代表青君损失了在某一周天内的伏笔,哪怕是过去积累,也是失去了从现在跨越时间,回到从前加以利用的可能。如琳姬身上便系有水祖因果,倘若这因果被阮慈炼化,那么水祖无法凭依她降临琅嬛周天,也就无法开得山门,虽然琳姬仍存,也不会有任何改易,但却永远失去了这般可能。水祖只能设法再系因果,但便要重新付出气运代价,凡是道祖,无不是遍撒因果,将可能性遍布宇宙各地。如今阮慈炼化的,便是青君残留在过去的种种可能,即便这只是青华万物天的残余,这青君残影也只是其一小部分虚影,但道祖积攒,岂容轻视,这斗法仿佛持续了无穷无尽的时间,阮慈心中,亦是多次泛起了无数疲倦、退缩、妥协等负面念头,这便是闭关过久,心魔暗生,道心染尘的前兆。

倘若平时,修士大可设些化身在外游历玩耍,抚平心魔,这也是诸多洞天元婴可以长久坐关的原因,但此时阮慈哪还有余力现出化身,只能凭借自身性格中那执拗狂傲的一面,将这些心魔一一杀灭,只誓要熬到油尽灯枯,也要以阮慈身份凋亡。但她此念一生,识海中又浮现种种幻象,仿佛自身道韵真在刹那间便将告罄,将要覆灭在这灵识之下。

这也可见灵识之争,是多么险恶,一波方平,一波又起,你若过于自信,又会生出别样幻象和你周旋。好在阮慈修有感应法,对自身情况把握得极是肯定,既不会高估,也不会低估,方才能守住道心平稳,见招拆招,和那灵识耐心周旋。

她生平所修神通,也算驳杂,但时至今日,方才知道没有一样是白白修持,若少了一门神通,只怕都是身败神灭的下场,世间将不会再有阮慈此人,只有青君转世,只有将所学全都尽情施展,方才能勉强招架灵识灌注。如此顽强抵抗,仿佛过了数万年之久,那灵识才缓了一丝攻势,阮慈精神一振,便知道胜机已至,灵识攻势将要逐渐放缓衰竭,而她的太初道韵却会不断炼化敌手,更加强大,从最开始那苟且偷生,转为全面反攻之势。

越是如此,便越不能着急,她将心中所有浮躁之念全都杀灭,横竖在这时间法则极度衰弱之地,也无寿数之忧,便是数万年也安心坐得,此时已无有丝毫外虑,只一心想着眼前灵识,在神念之中,时间流动得仿佛极是缓慢,那灵识虽然灌注之势略微减弱,但光是余量也依旧可怖,如此又过了仿佛数十万年,方才只余涓滴注入,而阮慈道韵已仿若无穷深渊,敌我之势完全倒转,那灵识被她鲸吞虹吸,全数掠夺为自身道韵,此时内景天地之中,玉池已如渊薮,又有洲陆生成,已有了一丝大天的雏形。而灵识之中,只有少许残余,无法被炼化,也无有任何敌意,只化为些许晶莹云朵,在识海中载浮载沉,如此而已!

阮慈睁开双目,望向四周,只见竹林潇潇之声,尤为消散,仿佛什么都没有改易,吹动竹叶的那一阵风还未有吹尽,而她却已是脱胎换骨,从入道以来最大的劫数之中走出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