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止剑宗的弟子撤去,此地就只剩下了佛宗的和尚们,另还有一个已经开启了的铜人阵。

十几个光头的和尚面面相觑。

年朝夕他们在一水的光头中格外突出。

有和尚看了看他们,迟疑道:“那……几位施主自便,我们先离开?”

话音刚落,一个白衣僧人从人群之后走了出来,无悲无喜的脸上,一双眼睛极为幽深。

年朝夕那一刻险些以为是佛子来了。

然而他抬眼时年朝夕却又穆然反应过来,这不是佛子,而是净妄。

没了属于净妄的嬉皮笑脸,当拿出属于小长老的威严时,面前的人和佛子极为相似。

他扫视一圈,淡淡道:“擅自开启铜人阵还想就这么走?”

众僧浑身一僵。

有和尚转头看到净妄的脸,下意识道:“佛……”

喊到一半,那和尚又猛然住嘴。

虽然长着同一张脸,但眼前的这个不是佛子。

于是已经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转了个弯,那人低声道:“小长老。”

佛宗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,一个是万众瞩目的佛子,一个是常年不在宗门也常年被人忽视的小长老。

净妄随意的应了一声,对他刚刚的失口没有任何反应,像是已经习惯了被人错认一般。

年朝夕莫名觉得不适。

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,为什么一个能高高在上的做佛子,另一个就只能让人联想起另一个人呢?

何其不公呢?

净妄熟悉的脸上是所有人都不熟悉的锋利冷淡。

他沉声道:“没有命令擅自开启铜人阵,每人罚半年月俸,持戒堂领戒棍两百,另……”

话没说完,他却突然顿住,视线落在众人身后,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
年朝夕觉得奇怪,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。

众人身后,佛子一身白色僧衣,持着佛珠,无悲无喜的看着他们。

一阵微微冷风吹过,白衣摇曳之间,年朝夕穆然发现此刻的佛子脸上的神情和净妄有多相似。

往常,哪怕是长着同一张脸,年朝夕也从来不会觉得他们相似。

但是此刻,如出一辙的面容,如出一辙的幽深又漠然的神情,年朝夕恍然分不清谁是谁。

他们面对面,像是同样一个人隔着一面镜子在对视。

留在这里的和尚也都看了过来,见状纷纷道:“佛子。”

这次他们没认错人。

他们会误把净妄认成佛子,但却不会把佛子人成其他人。

所有僧人都对佛子十分亲近信赖,远胜于对其他人。

净妄看了佛子片刻,突然轻笑了一声:“你来得挺快的。”

往日里地位崇高的佛子这时候却向净妄行了一礼,叫道:“师兄。”

他解释道:“听闻山门前出了事,就来了。”

净妄甩了甩手,道:“既然你来了,那他们我就不管了,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。”

佛子却摇头道:“师兄执掌持戒堂,师兄既然在,本应由师兄处置才对。”

相对于他高高在上的身份,他如今的这番话可谓是谦卑到了极致。

但净妄却不怎么想买账,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,径直道:“如此,那我们便先走了,佛子在这里慢慢处置。”

说着他朝年朝夕他们使了个眼色。

年朝夕这次给他面子,几个人跟在他身后默契一致的离开。

走了没几步,她听见佛子在背后缓缓道:“大雨刚停,寒意已至,还请兄长保重身体。”

他当着净妄的面叫他兄长,净妄脚步都没顿一下,仿佛已经习惯了他这突如其来的称呼一般。

年朝夕没忍住好奇,回头看了一眼。

她回头时,正看到他和净妄及其相似的侧脸上一片漠然冷淡,平静地对面前正望着他的佛宗弟子说:“擅自开启铜人阵,与友宗弟子冲勇斗狠,你们的一应处罚按照小长老所说的来,另加半个月的禁足,自去持戒堂领罚吧。”

众弟子惭愧道:“是。”

用得居然还是方才净妄说出来的处罚。

年朝夕略微有些惊讶。

然而下一刻,佛子却突然回过头来,那幽沉的视线径直落在了年朝夕身上。

年朝夕被这一眼看得脊背发凉,明明应该是宽厚慈悲的佛子,她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了一般。

下一刻,年朝夕的视线突然被遮盖,雁危行捂着她的眼睛将她拉到了他身边。

他直接捧着她的脸让她转回了头,淡淡道:“兮兮,好好走路,不要左顾右盼的。”

摆脱了那冷血动物一般的视线,年朝夕忍不住松了口气。

她没有再回头,雁危行以保护般的姿态半揽着她,她就拽着雁危行的衣袖没松手。

走出很远,年朝夕突然冷不丁地说:“你方才作为‘小长老’出现的时候,我差点儿也以为是佛子来了。”

净妄闻言也没什么反应,随意的应的一声,道:“师兄也这么说过,说我正经下来的时候和佛子很像,他们觉得我可能是在无意识的模仿他,毕竟当小长老不能太嬉皮笑脸,我可能下意识就拿他当模板了……”

然而他话还没说完,年朝夕却突然冷不丁道:“为什么你会觉得是自己在模仿他,而不是他在模仿你呢?”

净妄脚步猛然顿住,几乎是下意识道:“怎么可能!”

“为什么不可能呢?”年朝夕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。

她条理清晰道:“就算当佛子,你们两个人之间也是你先当的那个佛子,他才是后来者。自幼生活在凡间,突然被接上山,还被告知自己也是佛子,你觉得他会不会下意识地模仿身边那个梦被他第一时间看到的、现成的佛子呢?”

她说着,笃定道:“我觉得你以为的相似根本不是你在无意识模仿他,而是他从一开始就在模仿你!”

净妄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。

一种是人性,嬉笑怒骂自由随心,无拘无束;而另一种便是佛性,通透万物悲天悯人,大道无情。

现在的净妄人性越来越浓厚,几乎不像是个和尚。

当他偶尔流露出佛性来时,便显得与佛子这么像。

但年朝夕却莫名觉得,不是他与佛子像,而是佛子在最初的时候,就把这份佛性学到了自己身上。

到了现在,几百年的潜移默化,所有人都觉得佛子天生就是这样。

净妄微微张大嘴巴,神情怔愣愕然,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一般。

片刻之后他反应了过来,突然一笑:“也是,我就说,我怎么可能会去模仿其他人。”

……

一行人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天,回到落脚的地方时,天都快暗了。

自年朝夕说完那番话后,净妄一路沉默,回到自己的禅院才终于回过神来。

他恍然笑了一下,拍了拍自己的光脑袋,对年朝夕他们说:“我都差点儿忘了,接灵礼将近,大城这几天都有灯会,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看灯会吗?今天是灯会第一天,应该会很热闹。”

魇儿光听着就有了兴致,但去看年朝夕时,却发现她格外困倦一般揉着眼睛。

雁危行正低声问她:“兮兮,怎么了,很困吗?”

年朝夕确实很困,她困得连刚刚净妄说了什么都没听清。

“有点儿困了。”她含糊不清地说。

说完,她用力揉着眼睛,一边抵挡着那突如其来的困意,一边摸索着往自己房间走去,语气含糊道:“我不行了,太困了,你们自己去玩吧。”

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推开了房门,两步走到了榻前,合衣倒在了榻上,甚至连门都没有关。

只几个呼吸间,绵长的呼吸声响起。

其他几个人仍没有反应过来。

直到雁危行突然沉下了脸色,大踏步走了过去,半蹲在年朝夕榻前。

他去摸他鼻息,又去摸她脉搏。

魇儿也终于反应了过来,面色大变,匆忙走了进去,语气急促道:“怎么样!”

雁危行不语,神色沉思。

见他不说话,魇儿当即就像发火,却又顾及着自家姑娘还在。

难得正经下脸色的净妄从一旁挤了过来,也顾不得面对雁危行时的怂意了,直接将他往一旁推了推,伸手把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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