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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家的花园里,已经有几个小姑娘窃窃私语起来了。

“太子殿下来了,钟念月肯定也要来。高淑儿也不怕被钟念月抢了风头?”

“她是想气一气钟念月吧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我听闻,太子已经连着几日不见钟念月了。钟念月都气病了。如今太子却要来参加高家的及笄宴,给高淑儿做脸。钟念月岂不是更要气个半死?”

“是呢,是呢。太子与高大人师生情深,若是高淑儿做了太子的侧妃,钟念月更要气死啦。”

原身少于露面,每每露面时,也并不依仗家世欺压旁人。

但她惯于在太子面前打扮出众,因而不论什么场合,都总要倚着盛装美貌压主人家一头,可把人气得鼻子都歪了。

于是暗地里大家说她是表面装得大方有礼,实则瞧不上别人,心机深着呢。

原身在书中,也因此得了个“白莲花”的名头。

不多时,只听得小厮高声道:“太子殿下到。”

她们这才齐齐收了声。

不管怎么说,这些话都不能叫太子听见了。

祁瀚对这样的女孩子的盛会丝毫没有兴趣,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。

眼见着高家人殷切地迎上来,祁瀚便同他们走到一旁去了。

“殿下。”东阁大学士高炳朝祁瀚福了福身,为了显露自己与太子只有师生情,而无刻意讨好亲近的意思。高炳神色严肃,张嘴便是:“那日陛下要太子重作的文章,可有个模样了?”

祁瀚:“……”

本来不大好的心情,顿时更加不好了。

此时又有个小厮跨进门来,声音不高不低地道:“钟家姑娘到了。”

钟家只一个独女,那便是钟念月。

一时间,无数目光都隐晦地落到了太子的身上。

祁瀚换做往日,这会儿该要心生不快了。

但此时他只轻挑了下眉,心道,他果然没猜错,钟念月前面就是在玩把戏,今日不就跟着来见他了?

那鸟儿满嘴“狗东西”的声音,一下也从脑中淡去了。

祁瀚当即转过身,朝花园的入口处望去。

这下倒也省去了回答高炳的话。

高家的丫鬟很快就领着一行人跨了进来,走在前头的是个披着白色大氅还戴了兜帽,如此这般拢得严严实实的少女。

众人一愣,连带祁瀚都是一顿。

“表妹?”太子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迟疑。

钟念月应了一声:“啊。”

高家大夫人一步上前,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腕:“钟姑娘……”

钟念月飞快地抽回了手。

她的手暖着呢,高夫人的手却冻得厉害。

高夫人:“……”

钟念月也不去瞧她的脸色。

高家惯会明面上做人,落井下石倒也是最快的。

她开了口,道:“大夫人给我寻个遮风取暖的地方,我先坐着歇一歇。”

高夫人只好应了声,送着钟念月往花园里修筑的六角亭子去了。

一帮下人还得忙着给上茶点,点炭盆,好生伺候着。

不少姑娘望着这一幕,都微微傻了眼。

“那当真是钟念月?”

“是她,太子都同她说话了。”

“也不知高淑儿见着这般情形,会不会后悔请了她来……”

这厢钟念月紧了紧兜帽,却没立即坐下,而是道:“怎么也没个垫石墩子的?”

一旁高家的丫鬟面红耳赤,连忙去取了。

高家姑娘平日里要学一个端庄得体,没那么多娇贵的讲究。底下人伺候起来,自然不如钟家丫鬟面面俱到。

等垫子取来,钟念月这才坐下,一手托着那茶盏,道:“若是这儿小火搁着,熬煮上一口汤,那便更好了。”

高夫人:“……”倒是怪我高家准备不周了?

钟念月全无书中原身赴宴时的格格不入。

比起束手束脚的高夫人,她倒更像是这里的主人,举手投足都是优越家世娇养出来的闲适自然。

这厢高大学士沉声道:“钟大人的这个女儿,自幼不习女戒,不读四书。却是太娇惯了些……”

祁瀚没有应和他的话。

祁瀚往日也这样想,只是高炳这般喜好训斥他人的做派,实在叫他烦透了。

见着他,都总要端一端老师的架子。怎么不敢到他父皇跟前,拿出直谏的派头呢?

祁瀚理了理袖口,拿出几分太子的派头来,淡淡道:“表妹这几日病了,也算不得娇惯。”

高大学士张张嘴,闭上了。

太子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,他再多说,倒成不识趣了。

祁瀚见他语塞,这才觉得胸中堵着的不快松动了些。

他不想再与高炳谈什么功课,更不想被频频提起他父皇是如何训斥他的……祁瀚的视线晃了晃,干脆拔腿也朝那六角亭子去了。

高炳若是还要拿他的架子,就不会跟着往女人堆里扎。

“表妹。”祁瀚跨入亭子,唤了一声。

钟念月正吃东西呢,懒懒应了一声。

祁瀚胸中的不快一下又堵回来了。

她今日都肯来这里了,怎么还要同他装腔作势?

往日都是钟念月黏着他说话,祁瀚一时搜刮肺腑,竟然半晌找不出一句可起头的话。

“表妹……是当真病了?”

不然怎么会将自己裹得这样严实,还要躲在亭子里挡风驱寒。

“表妹前几日和我说的……都是气话?”祁瀚再度出声。

钟念月拉了拉兜帽,这才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容,她睫毛轻颤,容颜动人。明明比往日穿得随性不讲究了许多,裹得跟团雪球似的,却偏偏将她衬得更小了些,令人想起那可以托在掌心的宝珠。

祁瀚瞧着瞧着,便忍不住心想,难不成真是他先入为主,冤枉了钟念月?

他自认少有做错事的时候,若真是冤枉了她……他在她跟前,倒好像也没有训斥厌憎她的资格了。

祁瀚一时心绪有些复杂。

而那粉雕玉琢般的少女,此时方才启唇:“表哥。”

祁瀚:“……嗯。”

钟念月:“你是不是闲得发慌?”

祁瀚:“……”

这话何意?

祁瀚脸有点黑。

难道她是不想同他说话?

钟念月将跟前那盘子瓜子往前推了推:“表哥既然闲着没事做,那就给我剥一盘瓜子吧。”

祁瀚:“……”

祁瀚刚有一点软化迹象的心,立马就又硬了起来。

高夫人还在一旁竖着耳朵偷偷听呢,像是想要从中窥出点什么来。

此时钟念月又扭头朝她望去:“大夫人是不是也闲……”

还不等钟念月将话说完,高夫人忙笑着一拍脑袋:“瞧我这记性,淑儿那边还等着我呢。我留两个丫鬟婆子在这里伺候着,太子和钟姑娘有事只管吩咐。太子殿下,我就斗胆先行告退了。”

说罢,高夫人就福身走了。

像是生怕钟念月也叫她剥瓜子去。

到时候那怎么拒绝?太子都剥了,你不剥?你比太子金贵?

高夫人走是走了。

钟念月盯着祁瀚的手:“表哥剥呀,快剥呀。”

祁瀚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。但他是太子,遇事自然要沉着稳重。

稳重的太子捏起葵瓜子,沉着地剥了起来。

香桃见状,暗暗点头,心道姑娘不愧是姑娘。太子虽说是差了些,将来做不了姑娘的夫婿啦,但是给姑娘剥剥瓜子还是可以的。

钟念月身边带来的丫鬟婆子一派自然,只有高家的下人看得战战兢兢,恨不能去替太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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